確定了的確是燕歸農的聲音後,趙旭命人舉高火把。火光在黑夜籠罩的草原中異常醒目,燕歸農帶人迅速趕到,見到遍地鮮血淋漓的狼屍和兵士們雖倦卻士氣高亢的樣子,嘴裡惋惜叫道:“來晚了,來晚了,好大場面沒被我碰上。狼它娘,他狼的!”
大家都知道燕歸農的脾性,有人就笑了起來。危險已經解除,援兵又到,氣氛驟然歡快。燕歸農跳下馬問詢了趙旭和夏顯林都沒有大礙,嘴裡兀自的埋怨自己不能親手屠狼殺個痛快。
夏顯林體力這會已經有所恢復,他令兵士整理警戒,而後問燕歸農:“大哥緣何在此?”
“嗐!你們不知道……”燕歸農說著看見一邊地上有個穿的怪異服飾的人跪在那裡,雖然低頭,但是眼角在偷瞄自己,在這個場景中十分突兀,他大步過去,一腳將那個馬賊踹的滾了出去,然後幾步抓起這人的後背衣衫,將這人結結實實提了起來,嘴裡喝問道:“你是誰!長的像黃鼠狼,舉止賊眉鼠眼鬼鬼祟祟!”
“……我……我是……”
“是什麼是?不像好鳥,”燕歸農問著眼睛看向趙旭和夏顯林,見到兩人的表情,心裡有了決斷:“花裡胡哨!哪個正派人穿成這樣,不是賊人就是奸細,莫不是你將狼群引來圍攻我家兄弟的?你祖宗我最恨小人,你該死該死!該死一千回一萬回。”
這人從來沒有見過像燕歸農這樣孔武有力的壯漢,原來他還想怎麼偷奸取巧保命逃身,可是這會全身被提起,腳不著地,心裡許多的主意全都不見了影子,襠裡竟然有些憋不住噴湧而出的勢頭,唯恐這鐵塔一般的人不分青紅皂白真的殺了自己,情急之下叫道:“祖宗!祖宗饒命,孫兒有話說……”
“紅口白牙張嘴即來,誰是你祖宗?待你祖宗先殺了你,讓你和狼一起曝屍荒野。”
燕歸農一下說是馬賊的祖宗,卻又不讓馬賊承認,馬賊這會哪裡顧得那麼許多語病:“殺不得!我有個秘密要……”
“偏偏殺得!你有秘密關你祖宗什麼事?”
“不是,不是秘密……”
“不是秘密那就更不用說了!”
“是秘密!是秘密,我知道一個寶藏所在,就是這個寶藏的秘密……”
燕歸農原本窮苦出身,對錢財有特殊的偏好,一聽寶藏,心裡一動,再看趙旭和夏顯林,握拳對著這人的後腦勺就是一拳,登時將這人打昏了,手一鬆,這人“噗通”掉在地上像一灘泥一樣一動不動。
燕歸農離開夏州三日,旋即復返,必然有緣故。趙旭三個往僻靜處走了一截,燕歸農豹眼環視一週,低聲說道:“契丹皇帝要攻打大唐。”
“什麼!”趙旭和夏顯林皆是一驚:“大哥怎麼說?”
“長話短說。耶律德光的大哥耶律倍曲裡拐彎的逃到了大唐,祈求大唐的庇佑,耶律德光讓李從厚將耶律倍乖乖的送回去,但是李從厚這傢伙不樂意,耶律德光大怒,就發兵要攻打大唐了。就這樣。”
趙旭問道:“耶律倍?耶律德光當時和耶律倍爭奪契丹皇帝位置,耶律德光因為有太后述律平的支援,以次代長做了皇帝,耶律倍不受他母親述律平的待見也是有的,可是現在為什麼要逃離契丹,難道是耶律德光容不下他,要一勞永逸?”
趙旭說完,搖頭又說:“不會啊,以我對耶律德光的瞭解,他不是那種心胸狹隘容不下人的人,何況耶律倍是他親哥哥……”
可是自古以來為了皇位兄弟相殘父子想爭的事又有多少?趙旭說到這裡斷了話音。
“哥哥到了哪裡折返?”夏顯林問燕歸農:“這個訊息從何而來?”
“我碰到了翰魯宛,”燕歸農說:“也不是碰到,是我找上門去了。我快到雲州那裡,知道翰魯宛奉耶律德光的旨意帶著大軍就要攻打石敬瑭,我不是想著要去契丹見韓延徽嘛,不過翰魯宛這漢子有血性,那我乾脆的就先去見翰魯宛,結果翰魯宛對我說了耶律倍的事情,我覺得見韓延徽也沒用了,於是就回來了。”
“翰魯宛是這樣說的,耶律德光做了皇帝后比較善待耶律倍,但是皇太后述律平認為耶律德光是婦人之仁,以前是大元帥成不了大事,現在做了皇帝還是優柔寡斷。耶律倍自個當不了契丹皇帝,為了避禍,跑到東丹,遠離述律平,可是述律平這老乞婆在禮制上打壓耶律倍,還派了很多人去監視她的大兒子,耶律倍白天憂心忡忡,晚上睡不著覺,橫豎是不帶勁啊,左思右想,惹不起躲得起,就一走了之,乾脆的以去海上游玩的藉口,一個人划著船跑到了金州今遼寧大連市金州區)。”
海上風浪難測,耶律倍作為契丹皇室子弟,養尊處優,本應當皇帝的,可是竟然被逼到一人划船逃離故園到了大唐境地,可見處境之難。
“他耶律倍跑了就跑了,壞就壞在這傢伙還是個愛掉書袋子的,就像肚子裡有幾分墨的到了名山大川要題壁寫詩一樣,以作紀念,讓人都知道他這個狗屁倒灶的傢伙在這裡來過。耶律倍到了金州,一上岸,就做了一首詩,這個詩和他的人一樣狗屁不通,呸呸真是不通!翰魯宛讓人只念了一遍,我就記住了,嘖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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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歸農說著直搖頭。燕歸農本不大認得字,但是竟然將耶律倍的詩聽一遍就記住了,他嘖嘖的意思就是說耶律倍的詩跟大傢伙日常說的話一樣沒什麼高雅的意境而難以轉述。
“耶律倍做的詩詩名叫《海上詩》,說的是‘小山壓大山,大山全無力。羞見故鄉人,從此投外國’,嘿嘿,這是詩?分明不是!跟‘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一樣樣的!還有,他還搞了一塊木牌豎在海邊,將詩題了上去,這不蠢蛋一個!就這一點,怨不得他當不了皇帝,這不擺明了告訴別人他就是來大唐了,你耶律德光小子還有述律平這個老太婆能奈我何?你娘倆慢慢玩去,你的兄長、你的大兒子我不伺候了。有本事來大唐抓我啊!”
趙旭聽著慢慢的皺了眉頭。當初他想讓耶律德光佯攻大唐、打石敬瑭是為了解決李從珂對鳳翔大軍壓境的燃眉之急,他算定了耶律德光有述律平的牽制是不能擅動兵革的,可是出了耶律倍這檔子事,耶律德光真的要對大唐用兵,真的有些出乎意料。
“聽耶律倍做的詩,分明是將‘大山’比作自己,而‘小山’喻做耶律德光或者述律平,’以‘小山’壓‘大山’,本不應該的,可是大山卻無力反抗,只有遠避他國,還做牌矗立,昭告天下,難免會讓耶律德光難堪,即便耶律德光不說什麼,契丹皇太后那裡,只怕也掛不住臉。”夏顯林說著嘆了一口氣:“只是這一下,鳳翔之圍可解……”
燕歸農瞪眼:“我們本來不就是要給鳳翔解圍的嗎?你別又說從此什麼大唐危矣的話,這下該高興才對。”
趙旭問:“讓翰魯宛進兵大唐是耶律德光的意思?那述律平那裡到底又是怎樣?”
“咳,本來就跟你猜的那樣,只要耶律德光要調動軍隊,述律平就會百般阻撓,她怕她的皇帝好兒子奪權嘛……這話聽著怪怪的,皇帝本來就應該有權嘛,反正就那個意思……可是這次耶律倍讓述律平也跟著惱火了,所謂家醜不可外揚,耶律倍這樣不是讓天下人都笑話她這個當母親的?契丹皇族的威信在哪裡?於是述律平對於耶律德光的做法竟然支援了。”
述律平支援耶律德光對大唐用兵,這無關乎其他,只關乎契丹皇室的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