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倍躬身回答說:“兒子以為,為君王者,治理國家首要的就是簡政施仁。所謂仁者愛人,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
“要溫、良、恭、儉、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浴乎沂,風乎舞雩,沐而歸……”
耶律倍一開口,韓延徽就知道太子說的話,皇帝是不愛聽的。這倒不是說耶律倍說的不對,而是不合時宜。
皇帝大半夜的召集人來,難道是想聽人給他講大道理的嗎?
耶律倍開口就是孔孟之道,仁者愛人,還“浴乎沂,風乎舞雩,沐而歸”這太天馬行空不著調了。
浴乎沂,風乎舞雩,沐而歸,這段話的內涵是以自身人格的完善為前提,以萬物各得其所為理想,達到人生中詩意的境界,可視為個人自身的修養與提高,也可以開拓了去延伸。可是這會說這些,真的有些格格不入。
阿保機是一個在馬上打天下的君王,連他的皇后都是女中巾幗,太子耶律倍真是讀書讀的太多了,個人的文化修養造詣的確很深,深得其實完全可以去專門鑽研學問,可偏偏的,他就忘了他是契丹國的太子,而滿嘴的之乎者也,不要說這個大帳中的很多人聽不懂,即便聽懂了,究竟有幾個人認同這些道理呢?
阿保機一直靜靜的聽著,述律平也一樣,他們沒有打斷耶律倍的長篇大論和滔滔不絕,有那麼一瞬間,韓延徽在述律平的眼中似乎看到了些什麼,但是他不能確定——這個女人的心機太深沉了,誰要是輕視她,那必然會摔倒一個大跟頭……
耶律倍終於說完了,阿保機未置可否,問耶律德光:“你怎麼說?”
韓延徽的心提了起來,暗自盼望耶律德光不要學耶律倍,雖然平時自己也給耶律德光講了很多的儒家學說,可是,這會千萬不要再重蹈覆轍、千萬不要步入耶律倍的後塵了。
“父皇問的話,要回答的清楚,有些一言難盡。兒子覺得,聖明的君王主持國家大政,應獎勵時就獎勵,不管他是不是仇人;應懲罰時就懲罰,不管他是不是親屬骨肉。”
耶律德光的開場白讓韓延徽心裡暗喜,可是耶律德光下來的話,讓他又揪心了起來。
“……《書經》上說:‘不偏向一邊,不樹立黨羽,聖王的大道,坦蕩正直。’這兩方面,五帝黃帝王朝一任帝姬軒轅、三任帝姬顓頊、四任帝姬夋、六任帝伊祁放勳、七任帝姚重華)所最重視,三王夏姒文命、商子天乙、周姬發)都難做到。可是,父皇卻做到了,這是我們大契丹之福!兒子覺得,父皇和母后做的,就是君王之道,這樣就能將國家治理好。”
“一時半會,兒子也只能想到這麼多,請父皇聖裁。”
耶律德光說完了,韓延徽的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進了肚子裡,但是,他仍舊沒有在阿保機和述律平的臉上看出首肯,或者是喜悅的情緒來。
“你呢?”阿保機又問耶律李胡。耶律李胡說道:“兒子覺得父皇說的話都是對的,我要是作為君主,就按照父皇和母后的教導去做事就成了,至於唐人書上說的話,兒子覺得聽聽就好,那東西是讓別人信的,咱們自己心裡可不能也將它當回事,不然,兩軍對壘,難道上前去給人家說‘仁者愛人’,咱們別打了,你們投降吧!兒子覺得,那不成的。”
耶律李胡說著,阿保機和述律平的臉上都出現了笑意,耶律倍臉色有些黯淡,耶律德光則眼觀鼻鼻觀心,帳裡的其他人也都看著皇帝皇后,嘴角微微笑了笑。
等耶律李胡說完,阿保機讓大家退下了。
阿保機就只問了三個兒子同樣的一個問題。走出帳外,人比較多,韓延徽沒法和耶律德光說話,只有離開。
耶律德光回到自己的賬內,急忙叫了趙旭,將今晚的經過講述了一遍:“你說,父皇到底是什麼意思?”
趙旭一下就想到阿保機考校三個兒子是想做一個什麼抉擇,那是什麼呢?只能是皇位了吧?
可是為什麼會在大半夜的來問詢呢?
發生了什麼緊急的事情?
難道阿保機的身體出現了什麼病症?
這個念頭讓趙旭的心裡一凜,不答反問:“二王子在陛下身邊有沒有信得過的人?”
耶律德光聽了皺眉,叫了一個人,給他了一錠金子,讓他去找某個人問詢今晚皇帝有沒有什麼事發生。
那人匆匆去了,趙旭說道:“我是一個外人,我就以外人的眼光來說今晚的事。實話說,太子的回答,不太合適,而你說的話中規中矩,挑不出毛病,也說不出好。”
“回答的最好的,是你家的三弟……”
耶律德光聽了嘆了口氣,趙旭接著說道:“我話還沒說完,以父母對孩子而言,你家三弟的回答是最好的,父母必然喜歡,因為簡單明瞭嘛,可是你別忘了,你的父母不是一般人家的父母,他們是大契丹的皇帝和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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