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州令的母親在正月去世,有人將寶兒和幾個孩童唱《海棠歌》的事情稟報給了本令,綏州令就認為他母親的死是被寶兒幾個給咒死的,於是,就將我們給抓了。”
“我們在牢裡,也吃不上飯,沒幾天,寶兒發燒,就死了……我娘沒多久也死了,後來,我就被賣到了外面,被轉來轉去的,直到碰見了肖大哥你……”
木蘭淚溼沾襟,趙旭義憤填膺、胸悶氣短,幾乎想抽刀立即到綏州將那個混賬綏州令給殺了!
“你家的宅院呢?”趙旭忍著火問:“不會是被充公了吧?”
“是,已經歸了官府了……”木蘭淚眼婆娑的問:“肖大哥,你說,綏州令母親的死,真的和我弟弟有關嗎?”
趙旭氣的冷笑:“綏州令好大的官威!能耐那麼大,又那麼的孝順,為什麼不將天底下所有的海棠全部除了根!最好將‘海棠’這兩個字永遠的從字典裡除去,封禁了天底下所有人的悠悠之口,才見他的孝心!”
“嘿嘿,如此‘孝心’,世所罕見!”
趙旭說著站了起來,緩和著內心的激動,看著遠處漆黑的山巒,輕聲說道:“木蘭,我不叫肖九,我叫趙旭。”
“趙旭?”木蘭看著背對著自己的趙旭。
火光中,只見這個少年郎偉如高山,寬闊的脊背,和連綿的山峰鑲嵌在了一起。
“趙旭,你叫趙旭?”木蘭淚眼婆娑對著趙旭的背影,問道:“趙大哥,我能叫你為大哥嗎?”
趙旭回過頭,看著這個年少而聰慧的女子,輕聲說:“為什麼不可以呢?你那會看到我穿著打扮一如乞丐,哪裡想過應不應該給我吃的和喝的?”
“你家收留我,給我衣裳,讓我吃住,在我的心裡,我早就將你當了我的家人了。”
木蘭聽了,“哇”的大聲哭了起來,她過來撲在趙旭的懷裡,哀慟了很久,問道:“為什麼那麼多人都說是我家寶兒將綏州令的母親給咒死了?”
趙旭皺眉:“很多人都那麼說麼?”
木蘭點頭:“很多人都是那麼說的,說我們不知禮數,不尊敬他人,缺少家教,讓孩子口無遮攔。還說本令對我家多好,一來任上,就剪除了那幾個在除夕夜裡要搶我門家的賊,可是我家卻恩將仇報,還說我們家都是死有餘辜……”
趙旭閉了一下眼,壓抑著自己的憤怒:“綏州城裡的《海棠歌》存在了多少年了?他來了就有了避諱!難道讓大家道路以目?綏州令在你家那件事上是出了力,可是他到綏州是幹什麼去了?難道抓賊不是他的本職之一?”
“恩將仇報?死有餘辜?嘿嘿,”趙旭冷笑了一聲說:“一個人發瘋,是極容易被識別的,但是一群人發瘋,卻很難被發覺。而且,最先發現一群人發瘋並且指出來的人,通常會被那群瘋子認為是瘋子。”
“他們自己不敢說,也許他們時間長了覺得‘本應如此’,可是‘本應如此’真的就是本應如此嗎?”
木蘭這麼久以來實在是太累了,一會就沉沉睡去,趙旭看著她恬靜的臉,不由想起那晚她和寶兒在院中放煙花的情形……
但是已經陰陽殊途!
綏州城已經遙遙在望。
綏州似乎還是那個綏州,可似乎是故地重遊,其實是捲土重來的趙旭卻已經不是當時的那個趙旭了。
在城外一處酒家住下後,趙旭若無其事的和木蘭談天說地,只盼木蘭能開心點。
到了下午時分,他給木蘭說自己有事要去見一個人,而後就進了城。
那會來綏州,趙旭始終沒有露出自己的真正面目,這下他大搖大擺的走在街道上,心說劉知遠這個白無常,要是現在和自己狹路相逢,倒是真的想和他比一比箭法!
他孃的!
趙旭現在有將整個綏州、整個蒼穹都給打個稀巴爛的心思。
悠悠盪盪的,趙旭到了木家的宅院,裡面非常的寂靜,他沿著院牆轉悠了一圈,而後從茅廁那裡翻了進去,和那次追蹤苟參去相會謝樂迪一樣。
偌大的院落空無一人,荒草已經長滿了所有能長的地方。原來存在記憶裡的馬羊駱駝叫聲,這會全都化為烏有。
趙旭先到自己曾經住過的房間一看,沒有什麼改變,再到木蘭一家住的那幢樓上去,樓道里都是七零八落的雜物。
樓上,所有的屋子全都是亂的,分不清散亂的到底是箱子還是衣櫃,蛛絲掛的到處都是,總之一樣值錢的,或者能用得上的東西,全都沒有。
木家現在這個樣子,比遭到強盜的洗劫還要乾淨。
月色如銀,滿園清輝,寂靜又荒蕪的木家,讓趙旭想起了自己在曲沃自己家斷壁殘垣前痛不欲生的那一晚。
木家除了這個宅院,已經空無一物了,木家的人得罪了綏州令,於是木家的一切也得罪了綏州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