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能再耽誤下去了, 再有一月就要入秋，若是不回草原，怕是那邊就不安穩了。”霍督坐在營帳裡說道。
吐蕃王子巴布丹也難得的沒有說話, 反而沉默以對。在場只有党項王子李元忠沒有顯得那麼沉重, 他小酌了一口案几上的美酒, 說道：“是啊，入秋了, 突厥那邊必是先冷的，只是不知吐蕃那邊什麼時候也會下雪？”
党項主要掌控河西走廊，與偏北的突厥和偏西的吐蕃來說，算是最不畏懼寒冬的。突厥人之所以年年劫掠, 往往是因為一到寒『潮』來臨的時候，突厥境內都會凍死很多活物, 這些活物不止是他們的牛羊，還有他們自己。
吐蕃若是再首都附近還好說，除了冷，卻沒有大的積雪，但恰恰是冷，也讓資源貧乏的他們很困頓。
霍督坐不住了說道：“當初我就說，若是攻不下他們的帝都, 我們就繞道南下, 一樣能劫掠天下，甚至最後再回頭北上滅了他們也不遲，你們就是不聽！”
“哥哥這話說的, 我李元忠向來人微言輕，所作所為不都是順著二位大哥的意，党項兵少將寡，所以只能聽從二位的，何來決斷的資格！”
“夠了！”巴布丹皺緊了眉頭：“你們不要抱怨了，是本王的錯，怪本王低估了這些漢人奴的骨氣！”他從座位上站起，轉身望向身後的地圖，那裡畫著大周的江山，更畫著他們這些偏遠少數民族垂涎的富饒，他說道：“如今，我們撤軍就前功盡棄了，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勸降！”
“我們不是一直在勸降麼？”李元忠一口飲下滿杯美酒說道：“可這些漢人奴別的不行，怕死卻是出了名的，十萬百姓他們說殺就殺！”
所有人都沉默了，這事要提還得兩個月前提起。當初方聞庭斬殺多扎活佛後，巴布丹自信滿滿提出了“堅壁清野”計劃，長安附近三十里內的還活著的漢人都被三國聯軍驅趕匯聚到了一起。
那時候這些被抓來的百姓比肩接踵猶如密密麻麻的螞蟻般被驅趕到了長安城前。巴布丹用的不過是草原人常用的計謀，因為漢人重大義，這些漢人百姓的生死捏在他們手中，必然會抉擇難當。
很多城池就是靠這一招被『逼』得開啟了城門，可到了這個皇朝的帝都之下，這一招卻讓他們改觀了一切對漢人的態度。
城牆上，一罈罈菜油砸在了那十萬百姓的身上，接著方聞庭站在了城頭之上，他手中提著一把銀亮的長劍，他的聲音響徹在方圓十里內：“諸位城下百姓，原諒吾等無能，不得保諸位安危，此乃朝廷無能，百官無能也！”他的眼神望著城下黑壓壓的人群說道：“但是，城內足足百萬人，一旦開了城門，死的不只是你們，還有我城內的百萬百姓！”
他閉上了眼睛，眼角含著一滴眼淚道：“死十萬人，國還在，家還在；死百萬人，京師不在，皇朝不在，吾等漢人皆會亡國滅種！”
他挺起了胸膛，睜開了眼睛『露』出決絕：“你們記住我的名字，我叫方聞庭，是個屠夫，是個無能的混蛋，是個你們去陰曹地府等著報仇的兇手！”
『射』箭~！方聞庭的一聲號令，一支支火箭『射』在了人群之中，瞬間十萬人的慘叫和瘋狂響徹了整個天空。
“將你們最後的怒火發洩給那些害我們家破人亡的混蛋吧~！”方聞庭的長劍指向了巴布丹等人的帥旗！
於是十萬活人用自己最後的生命，衝進了敵人的軍隊......
心狠手辣方聞庭，這是讓巴布丹等人都畏懼的人，也是讓他們不得不敬佩的人。草原文化，千百年裡政權更迭，很多民族就在這些更迭之中被屠盡滅亡，可是那些民族多則不過數千人，少則不過百人。
方聞庭卻敢一聲令下將十萬百姓屠盡，那種氣魄和狠毒讓這三國的王子無不畏懼！此乃『亂』世，『亂』世梟雄，方聞庭必算一個！
這一次屠殺讓三人看到了城牆內的大周朝廷的決心，也讓他們自己計程車兵們本能的產生了恐懼。
他們根本不知道方聞庭之所以這麼狠心，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想過要去揹負以後的罵名，即使以後史書會寫他多麼多麼壞，多麼多麼毒，都不會讓他掉一塊皮肉下來。因為這一切都只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他根本沒有想過以後要入仕途做官！
不做官，大戰結束就帶著阿秀去隱居山野，那麼就算未來朝廷的那些酸儒來翻舊賬，也拿他無法！
此時此刻城內的人疲憊絕望，城外的人卻也麻木『迷』茫了。如今大家的執念不過是絕望的堅持一日是一日，都在盼望有一天能突然結束。
巴布丹三人久攻不下，心理壓力自然比誰都要大，尤其是巴布丹作為三國聯軍的統帥，一旦失敗，吐蕃國內對他的質疑聲將會比任何時候都大。
“勸降我看不如換個說法？”李元忠說道：“這些漢人最愛面子，你說讓他們投降，那些人沒有一個敢站出來同意的，但我們要是改口說‘議和’，他們必然馬上就順了臺階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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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布丹哼了一聲道：“可是議和對我們來說，無疑不是說吾等輸了？”
“我們可以讓他們先提出來，只要我等讓城內細作帶個口信給那些一心求和的官員，他們必然會心領神會！”
“這主意還算不錯，不過城內細作難以聯絡，我們如何傳信？”霍都問道。
“很簡單，暗著不行，我們就明著暗示他們！”李元忠說著便抱拳對巴布丹和霍都行禮道：“二位大哥若是信任小弟，便讓小弟來安排！”
“好！”二人異口同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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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聞庭望向城外，心中悲涼。幾里外聯軍的大營裡已經燈火輝煌，可在城牆上的他卻聽到的是一聲聲嘆息。
“還難以接受？”童伯此刻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