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萬鬱無虞,壓根沒在元無憂考慮內。
被忽略的少年可汗不滿道,“那我呢?和蘭陵王一起跟你住嗎?”
一聽這話,眾人齊刷刷看向党項可汗。
手裡仍提著長槍的高長恭暗自攥緊了拳,眉頭緊鎖,眼神憤慨不甘,“憑什麼?”
女王爺也一抬套了漆黑薄皮指套,都頗顯筋骨分明,剛勁有力的手指著少年可汗:
“你走!現在就出城。”
萬鬱無虞當眾被攆出去,挺難堪的,但他也習慣了,很快就恢復鎮定,還湊近一身華服貴氣的心上人,鳳眸長睫微垂,衝她輕聲道,
“我把衛兵都扔在城外了,孤身來到你的地盤,現在在場都是討厭我的人,你讓我一個人離開,恐怕他們會趁機要我命啊。”
聞聽此言,豎著耳朵想聽他又刷什麼把戲的李暝見,則譏誚地回了句:
“你還挺有自知之明。”
高長恭緊跟著,也黑眸圓瞪,怒視眼前的少年党項可汗。“要你命不至於,只要別跟我搶媳婦兒,就不至於討厭你。”
萬鬱無虞剛才還對女王爺低眉順眼,此時又恢復了平時的眉眼陰寒,他五官冷俊的臉龐總蒙著一層冰霜。
想到這位党項可汗畢竟是為了自己而來,元無憂無奈地抬手扶額,“行了,過會兒我派人送你出去。”
瞧見女王爺對他態度緩和,眾人還沒反應過來,萬鬱無虞就趁熱打鐵,忽然邁步站到她面前。
“在場這些人除了你,沒人不討厭我的。”說著,少年可汗忽然拉著她垂在袖中的那隻手,正好摸到她右手中指上,還戴著他送的那枚白玉王戒。
萬鬱無虞心裡暗自竊喜,情不自禁地攥住她的手和戒指,感受著她隔著皮質手套傳來的溫熱。
元無憂見他來牽自己的手,想著高長恭還在這裡呢,被他看見恐怕要傷心,趕忙抽回。
所幸少年可汗根本沒阻攔她抽回手。
萬鬱無虞失去了攥著的那隻溫熱細手,薄唇倔強地抿緊,烏亮鳳眸流露出沮喪。
可他並沒埋怨,而是藉著倆人幾乎臉貼臉的姿勢,拿深藍鳳眸望著她,捲翹濃黑的長睫撲閃了幾下,壓低了聲:
“我來時看到雨晴了,天上有個滿月,剛下完雨好冷,早知道我該穿個披風的…少主,你就可憐可憐我吧……”
他那把清冷堅韌的嗓音,還和從前一樣沉穩有力,可是尾音帶鉤,竟有幾分撒嬌懇求。
這一瞬間,元無憂又像看到了昔日的他。
幼時的那古勒是寄身長安夾縫裡的棄子,藏在輝煌的皇宮裡最骯髒角落。她就是在月下遇見了,永巷裡那個異族的男孩子。
從下生起就風光霽月,供養在雲端的西魏獨苗皇太女,尚不知稼穡艱辛人間疾苦。但她是因見到他,才知自詡天耀之所的皇宮也有晦暗的角落,也有太陽照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