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無憂在這火頭兵面前蹲下,湊近一看,發現那人面黃肌瘦,已經沒了鼻息,待定睛去看那人的臉,正是剛才那個貪生怕死到尿了褲子,送給元無憂大餅的火頭兵。
他確實死了,但卻是死在灶臺旁邊。
她本以為死因未明,隨後高長恭也在她身旁蹲下,湊近一看,又在死屍溫熱的身體上拍打了兩下,就篤定道:“他是餓死的。”
“嗯?可旁邊都是鍋盔……”
“他應該是捨不得吃,居然餓死在了擺滿大餅的灶臺前……真是條鐵骨錚錚的漢子啊。”說到這裡,單膝而跪,蹲在女王爺身旁的高長恭,眼神都落寞了幾分。
“我早年剛當從戎的時候,部下就有餓死的,臉色和他一樣,肚子乾癟。可我當時沒有權勢,人微言輕,借不到糧食,就算把自己的口糧分出去,也喂不飽那麼多兵。”
提及舊事,高長恭還是會為當年無權無勢,無能為力的自己而感到悲哀,愧疚。
元無憂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鳳翅肩甲,
“最起碼,這麼多年你還堅守著初心,悲天憫人,可憐人間疾苦。”
聞言,高長恭眼神都堅毅了,又看了眼旁邊倚著灶臺餓死的火頭兵,滿臉肅然起敬。
“可我只是一人如此,而今天跟你這一路看下來,新野的每一個兵都像是我高長恭,真是管軍需的凍死,管炊火的餓死。真是……太讓我尊重敬佩了。”
一聽這話,元無憂瞬間心都涼了半截,趁著此時屋裡只有彼此,以及一具烈士遺體,她當即憤然道:
“你敬佩就行,涉及生死的事,可千萬別學他們殉國啊!你想讓我變寡婦啊?”
眼前的女王爺一身橘黃宗室常服,頭戴金冠束髮,本就貴氣逼人,一板起臉來,本就不怒自威,此時一慍怒,就更嚇人了。
她簡直是把那身王爵常服,穿成了皇袍。
高長恭一聽她自稱“寡婦”,心裡當然為她自然的把他劃入夫妻、一家人而高興,但又因她強烈反對自己的視死如歸,而有些心寒。
他當然知道她是為了他好,可他更知道,自己的生死都不由自己。
於是男子就頂著那張,俊美到無人不誇的臉,劍眉鳳眼微彎,唇角微勾出個靦腆的笑。
“那殉情呢?”
瞧著高長恭這一笑,臉白唇紅,在夜晚燈影的籠罩下,他稜角分明的五官都有幾分柔和了,美豔的像豔鬼,勾人心魄。
元無憂沒忘自己在遺體旁邊,便抿嘴站起身,一把將男子也拽起來,才哼道。
“別咒我,也別咒自己,我只求你長命百歲。”
高長恭剛站直了腰,就被女王爺抓住手,雙手交握。
“走吧,出去找援兵。”
“你還有援兵啊?什麼時候聯絡的?”
“早就計劃好了,只不過派出去招兵買馬了,現在估計能回來了。”
周國仇視党項,拉攏白蘭,如今更是公然要打風陵王,算是徹底跟元無憂撕破臉了。
可即便如此,元無憂也沒真想跟北周反目成仇。因為沒人比她更清楚,與北周的敵我實力有多懸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