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可汗狠下心收回目光,那雙深藍鳳眸凝成黑邃的堅冰,眼神轉瞬間就狠戾起來。
“幸好我還沒敢染指她,就算死了,她也不會恨我辜負她。”
說罷,舅甥倆轉頭就進了可汗牙帳。
彼時帳內。
舅甥二人一個坐在虎皮王椅上,一個坐在高腳胡桌前面。
身穿湖藍色大袖襦衫的萬鬱舅舅,坐在高腳桌前,擺弄著食盒。
而少年可汗卻將腳蹬長靴的雙腿岔開,大刀闊斧坐在虎皮王椅上。
他正一腳踩著塊大石頭,把劍柄抵在地頭上,拿粗糲的磨刀布擦著自己的佩劍。
萬鬱舅舅一開啟食盒,發現都是一盤盤的糖栗子,不禁笑道,“都是她送給你的嗎?她還挺念舊,知道你最愛吃這個。”
少年頭也不抬,只悶聲“嗯”了聲。卻也淹沒在了刺耳的磨刀聲中。
舅舅循聲望去,見他把劍刃磨的銀光迸射,頓覺心驚肉跳,又無力阻止,只苦笑道,
“韋陀花給的情報是真的,但周國的圈套肯定也是真的,你何必急於這一時啊……舅舅真擔心你這不留後路的性子,明明華胥國主也在,就憑她跟周國皇帝的——”
“不行。”磨著劍的少年驟然出聲阻止,同時抬起淒寒黑邃的鳳眸來。
“不能把她牽扯進來。”
“我看那華胥國主是個可託付的女兒,深明大義,她若得知當年的事,不會坐視不理的,但你若是再揹著她孤軍奮戰……我怕你失去了她的心,也失去了元家的庇佑啊。”
聞言,萬鬱無虞長睫微垂,連垂在肩膀的長生辮兒也懨懨的,了無生氣,
“大仇未報,按党項的風俗,我的命就不屬於自己,我哪有勇氣招惹她呢。若是報了仇還能活下來,我多的是機會去陪她。”
萬鬱舅舅嘆了口氣,無奈道:“你若對她有了真感情,舅舅也算家裡最親近的長輩了,等有了機會,一定替你撮合,求親。”
“不用了,我的事,我自己有分寸。”
他自己看著長大的外甥,他心裡清楚,見萬鬱無虞這副悶聲幹大事的樣子,實在心疼,便低頭拿指甲去摳開,去剝栗子殼。
“這三年你是怎麼過來的,即便我見不到你,也聽韋陀花說過。我不想再看見你死氣沉沉的樣兒了。”
少年眉眼低垂,出聲沙啞,
“我們沒有家了,和死人沒區別,她尚且自身難保,我不能再給她添麻煩。”
“你這樣不顧死活的去報仇,恐怕才是給她添麻煩!”舅舅忍不住把手裡剝好的栗子,“砰”一下砸在桌上,怒斥了聲。
隨即又體力不支般的氣喘,低下聲道:
“這三年,我都以為你熬不過來了,後來聽說前朝皇太女活著回來了……這些天你臉上的笑模樣,比過去三年都多。”
在一旁磨劍的少年聽到這話,眸光愈發黯淡,又被長睫覆蓋。
他的心事,他自然最清楚。所愛隔天山隔血海,不見她歸心似箭,見她又晦澀難言。
等他再次睜開眼,那雙深藍鳳眸驟然寒光迸射,銳不可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