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謬!我毀容失憶了整整三年!你從哪見過我的啊?我又上哪認識你去啊?”
因為那樹杈並不高,元無憂踮腳、伸手就能夠到。故而即便元子燭坐在樹杈上,倆人也並未覺得對話起來有多懸殊。
元子燭放下了腰間的夜明珠,轉而雙手撐在兩側的粗壯樹枝上。
黃金面具底下,他那雙琥珀鳳眸,噙著涼薄又倨傲的蔑視。
“你真以為一個痴傻的姑娘,若沒人幫助,能安安穩穩地活過三年嗎?你信了才是真的傻。我知道你過去的記憶丟的冤枉,但也純屬是你自甘墮落,活該遭此劫難!”
“你何出此言啊?那你說說,我到底因為什麼失憶的?能幫我找回來嗎?”
“哼,誰讓你偏信那個異世妖孽,想找回記憶和罪魁禍首,你倒是問他去啊。”
“誰?厙有餘嗎?宇文懷璧那個貴妃?”
“嘖……”坐在樹杈上的元子燭一仰脖子,鳳眸微眯,像是被她氣笑了。
旋即又補道,“真忘了?可不是女的。是那個要殺你的男妖孽!我早就勸你殺了他,可你卻說有自己的計劃,你要用愛感化他……”
“你說的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我一句也聽不懂。”元無憂仰頭費力地看他,抻的脖子發酸,索性揉了揉脖筋,不耐煩地道,
“你在這兒待半天了吧?剛才羌兵進城的事你也看到了吧?什麼情況,能否告知?”
居高臨下,坐在黑暗裡的元子燭扣著黃金面具,只露出一雙熠熠放光的眸子。
“這事兒應該質問你啊?畢竟九成羌人,曾經都在你們華胥的管轄範圍內。”
元無憂瞧他雖語氣戲謔,眼神卻挺堅毅真誠,加上他說的確實在理,便不得不認了。
“你是說,這真是党項白蘭在挑事兒?不會的!他們是母尊部族,怎會如此惡劣……”
“党項白蘭當初能背叛你們,就說明他們並不願承受女可汗的統治。更何況,人的劣根性一旦不受拘束,誰能自控住呢?你能嗎?”
“呵。又衝我來了是嗎?”元無憂收劍入鞘,瞪了坐在樹上一副說教的元子燭一眼。
“攪和吧,你就攪和吧!不把這天下攪和亂了,弄成北魏末年那種亂世,你不會甘心是吧?”
說罷,元無憂便一甩袖子,轉身就走。
下一刻、身後旋即傳來一聲厲喝:
“站住!元無憂你站住!”
可惜元無憂沒回頭。
因為樹杈離地不足三尺,元子燭緩緩把眼一閉,這才憑慣性輕而易舉地跳下來,直到穩穩落在地上才睜開眼。
元子燭望著她離開的背影,心裡不知是因畏高的餘悸沒過勁,還是因她而發堵。
前方的前朝儲君身形高挑,穿著橘黃外衫的宗室常服,因她步履穩健,垂在她背後的馬尾幾乎不搖晃。
搭上她斜揹著三尺秦劍,明明足下虎步龍行,鏗鏘有力,上半身卻連劍都不歪斜顫抖,那叫一個端莊肅穆。
真是天家貴氣,帝王風骨。
她總是這樣!自幼便一副勝券在握的少年老成,往好了說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黃河決於頂而面不驚……往直了說,就是穩當過頭了,柿子就得挑她這樣軟的捏!
元子燭對她恨鐵不成鋼,卻又無可奈何。
因為她不可掌控,更無人能撼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