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鬱無虞這些年卑微的、躲避在陰暗潮溼的角落裡,把自己的心藏起來,他就是這樣遠遠看著她,明君在外,如同太陽普照天地。
本性孤冷的月亮也從不屬於他,就像白天也不屬於他。
從人人喊打的叛徒俘虜,到太女的武師,萬鬱無虞刻意的遺忘了自己的過去。
尤其是離開長安,回到華胥以後,神憩陵的十年光陰,不止抹去了他對永巷的回憶,更讓他脫胎換骨成了另一個人,但自始至終不變的,便是對她的感激,和不敢冒犯褻瀆之心。
在少主的嬌慣之下,萬鬱無虞甚至敢憑心情與她耍脾氣,真正把自己當成了她的武師少傅,一個獨立的,有尊嚴的,敢拒絕皇權至上的人。
但是這才三年……為何自己與她會走到這一步呢?
這三年太痛苦、太漫長了!
隨著他隨母叛國投靠生身父親,西魏最後的餘暉駕崩了,皇太女被冒名頂替,華胥太后攝政,妖女禍國……再到如今,明明兩個人才三年不見,卻好像幾輩子沒見一樣。
萬鬱無虞自打近日與她重逢,就無數次的問自己,為何倆人會走到今天這樣對立的局面呢?是因為他背叛故國嗎?
可她為了齊國妖男,與大周與華胥舊部黨項為敵,又何嘗不是背叛故國?
壓抑了三年的恨意,隨著困惑愈發怒不可遏。她即便做暴君,也不該做被男色反臣逼迫、蠱惑的昏君!萬鬱無虞都快記不清倆人有什麼過去了,只記得少主如日月升恆,永不能沉淪,而自己生於沼澤,抬頭見月已是奢望。
卻忘了那古勒曾經見過天亮了。
萬鬱無虞覺得自己就該永遠生活在夜裡,遙望著幼年一眼萬年的明月,不敢奢望明月垂憐,卻妄想明月獨照。
他對天上月和她的人都觸不可及,但從他記事起,他這一生都在追隨著明月的餘光。
記憶跨越十幾年,在腦海中過了一遍,才回到現在。
萬鬱無虞望著眼前的姑娘,想問她還要華胥和党項嗎?可他不敢。
即便他問到了想要的答案,她的所作所為也都是昏君做派,愛美人不愛江山。
何況她說過,她一心要當掌權者的原因,就是不放心把生殺大權交到別人手裡,她只信自己。
而他同樣信奉這句,尤其是看到她為了齊國男人與大周為敵,他更加不願把党項的權柄放到她手裡。
倆人四目相對,黑衣少年那雙專注、凝重深邃的目光,看的元無憂受寵若驚……可他說話總是吞吞吐吐的,讓她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