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不變應萬變,才好渾水摸魚。可是剛才你為了一個不知名的死囚,就給周國宗親下馬威,一會兒的和談恐怕處境要艱難了。”
話說至此,元無憂斂去心底本就微弱的感情,褐色眼眸愈發深邃,沉重。
“多謝王爺提醒,孤,會警惕的。”
倆人一旦客氣起來,高延宗便知她又恢復那薄情寡義,剛愎自用的帝王心性了。
餘光瞥見地上的兩具無頭死屍,再結合剛才所見,他還是忍不住問:
“你究竟是認得那個死囚,還是認得被你廢了一隻手的乙弗亞?你可知想過後果?”
“你覺得呢?”
“你做的事,我都覺得你有自己的理由。”
“多謝安德王殿下的口頭鼓勵。”
“罷了……小王也不便多問,請國主先行一步,也好避嫌,別讓人誤會你與大齊勾結。”
元無憂應聲,轉身離開。
高延宗望著紅衫姑娘大步離開的背影,眉眼間的笑容逐漸凝固。
頭頂的連綿細雨漸漸停歇,長街不再白霧繚繞,她的身影也能看的清晰,高延宗卻……每看一眼,心痛便多一分。
他的生活與本性背道而馳。
要真由著他的心性來,他該大大方方地奪兄之妻,風風火火的謀朝篡位,轟轟烈烈的叔嫂苟合。可他不敢。他如今不僅遭受著皇室的逼迫,連心愛的人,都要推回兄長身邊去,只敢拿“長嫂”警告、約束她和自己。
按他脾氣該有的行為,他該一言不合就掀桌子殺人,弒君,奪兄之妻。可如今他不止委曲求全,受制於人,還只能喊她“長嫂”。
“高延宗。”
他正愣神,忽然看見她轉過身來看著他。
望著紅衫姑娘那雙笑吟吟的琥珀鳳眸,高延宗一時有萬般情緒湧上心頭,嘴上也語無倫次起來…
“喚我何事?不走了?頻頻回頭的人走不了多遠。”
姑娘眼神凝重的道,“山不隨日月而轉,日月便繞山而來。我的離開是為更好的重逢,甚至不再分離,那你呢?”
“什麼?”
“你的願景。”
“你。”
“哦?”
高延宗深吸一口氣,隨即展顏一笑,極力讓自己看上去如舊的灑脫,對什麼都無所謂。
“願你得償所願,越與我背道而馳,離我的處境越遠,我便高興。”
瞧著眼前這位大齊親王殿下眉眼帶笑,灑脫如舊,渾身上下都在熠熠生輝,元無憂打心底裡替他高興,欣慰,又為自己感到酸澀。
元無憂鋒眉緊蹙,目露微光。“你也會得償所願,自由自在。”
“呵。我早就忘了自由的滋味,或者說,我一直都在自己的願景裡自由,不異想天開。”
頓了頓,男子忽然眉眼一橫,目光凝重。
“小王告辭了,望國主珍重。”
這次說完,高延宗主動擰過腰肢,長腿一邁就走。
卻在轉身之際,眼淚滑落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