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無憂覺得晦氣,但還是解釋,“使者莫要誤解,虞美人可是毒花,只可遠觀觸則致命,不過是故人之間打趣罷了。”
此刻黑衣銀甲的萬鬱無虞,頹然倚坐在水桶般粗的紅漆柱子底下,他本就頭昏腦脹的身體,聽聞這話,更是憋的臉蛋蒼白,眉宇皺著難掩尷尬,眼尾微微泛粉,他惡狠狠地、吐出一口微弱的惡氣,
“你休要…滿口狎暱……”
“嘖,就是頭髮剃的太短了,你當初長髮披肩時,也配得上一句“虞美人”,但你如今這個年紀,可不適合做剃頭小子了。”
這姑娘的戲謔之言裡,毫不加掩地嫌棄他年紀大。
萬鬱無虞把眼一閉,幾乎不見血色的薄唇,扯出一抹諷笑:
“多謝指教,我明天就剃成和尚。”
趙太守見倆人態度有緩,也湊過來勸道,
“既是少主的舊相識,便由下官來照顧虞將軍吧。”
紅衫姑娘微微點頭,轉身要走,仍坐在地上的萬鬱無虞急忙伸出手——他想拽她袖子,卻不小心抓住了一隻姑娘家溫熱的細手,又慌忙鬆開。
這一套小動作發生的太過迅速,元無憂幾乎沒反應時間,只剩手背上留的指痕。
他的手很涼,眸光也是黝黑溼冷,在接到她投來審視的目光時,男子咬了下毫無血色的唇瓣,眼神堅毅地道:
“你不要自尋死路,枉費那些前仆後繼、為你能活命而赴死的人們。”
元無憂一愣,不禁垂眼看向他,眉眼一橫,
“……將軍因何突然擔心孤的安危?你個叛將不拿弓箭瞄準孤,孤自會活的好好的。”
話既然說到了這裡,党項使臣聞言,默默在旁邊掏出了隨身帶的白漆弓弩,殷勤獻上:
“可汗,他有弓箭咱也有,咱這是党項白弓!”
萬鬱無虞驟然目光狠厲地望住使臣,連趙太守都趕忙過來,把使者和党項弓拉到一旁,小聲制止:“使者拿弓出來幹什麼!想害死虞將軍不成?”
党項使者有些委屈,
“別無此意啊!這位虞將軍十分面善,可汗…可汗還是先救治他吧。”
元無憂不禁扭頭看了眼這位党項使臣。
真是奇了,這位党項八部之細封氏使者,對周國眾人無不傲慢無禮,為何唯獨對華胥叛將萬鬱無虞兩副面孔,是連她都要嫉妒的寬容、殷勤?
她不禁懷疑,西域淨出這種拎不清的人。
……
半夜三更,人伏鼠出。
舞陰城館驛內,各個院裡皆相繼睡下,只有一位紅衫姑娘倚在正廳門口的影壁牆上,望著天上那一彎皎白的峨眉月,連連打哈欠。
幾處此起彼伏的蟲鳴聲中,周遭萬籟俱寂。
就在這時,從正廳裡穿堂走出一道細瘦的紅衫身影,紅臉少年拍著手上瞧不見的餘灰,走到馬尾少女身邊,語氣平淡道:
“你讓我送的吃食,他幾乎都拒收了,還說蓮花酥、芝麻糖和燒雞太油膩,他一見就犯惡心,只留下一盤白餈粑,說有故鄉的味道。”
“一個階下囚還敢這麼挑嘴?你回去,把他的餈粑碗也給砸了,反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