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傢伙,你還記得這個名呢?我都多餘解釋剛才的彌月了…”
誰料他一聽這句,灰暗的眼裡忽然有了光,渾身都慌亂起來,連搖頭帶擺手道,
“我不是…我不是我……”
“什麼不是?”
少年被她問懵住了,他忽然眼窩一紅,眼淚便蓄了起來。
身形細瘦的鮮卑少年,連跪坐時都脊背挺直如竹節。明明生得一具清絕的傲骨,偏偏舉止出其不意地,拿骨節潔白的修長十指,開始扯身上那包著削肩細腰的薄料交領衣衫,露出了裡頭靠細吊帶支撐的、純黑裲襠心衣,
“我不是…懷璧沒罪,我沒有…我,我給你,便不用獻身、嫁女魃了吧?”
他的嗓音清涼嘶啞,尾音跟帶鉤子一樣黏糊,映著木質儺面的窟窿底下,那雙毛嘟嘟、溼漉漉的灰藍色眸子,只怕他下一刻便要哭出來。
聽此一句,元無憂頓時如遭雷劈,心中騰然升起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什……什麼懷璧?”
此時此地,從一個人嘴裡聽到“懷璧”二字,元無憂自然想到的,是那位周國天子。
他自幼便有璧人美玉之稱,少年老成,才得了小字“懷璧”,只是他未被長兄臨終傳位之前,更多的是被人戲稱“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她心裡震驚,臉上便凝著眉眼,帶著慍怒。
手底下更是使勁兒沒個輕重,一抬手便鉗制住他的下巴,連帶木質儺面一起抬起!
越端詳他那雙灰黑色的眸子,元無憂心中那種不安的預感就越強烈,她的手勁兒愈發狠辣,幾乎要連木頭帶他的下頜骨一起掐碎!
可這鮮卑傻子,只是在面具下痛苦的呼吸,眼裡的溼潤搖搖欲墜,終究沒落下來。
元無憂有一瞬間懷疑,莫非他是失憶的暴君?可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便被她掐滅了。
光憑小傻子這些天的狀態,他這些行為舉止,哪像清高孤傲、寧為玉碎的宇文懷璧?
還是說真有人能失憶的徹底,成了傻子?
思及至此,她忽然啞然。自己不就是例子麼。
鮮卑少年跪坐在地上,仰臉兒望著她,口中細碎的都是:
“你說我…我是你的…我不、不獻祭……”
“你又不是童男,壓根兒用不著你。”
元姑娘頹然的鬆開了掐他下頜的手,雙膝一軟便坐在了地上,英氣的眉眼依舊戾氣橫生,抿嘴望著這傻子。
宇文懷璧那個人極度傲氣,絕不會說出這些,他應該養在長安的深宮,而不是出現在這裡。
少年咳嗽了幾聲,再抬起眼時,眼神堅定又清澈,他把手搭在她膝上,忽然把臉貼近:
“可我…想獻祭給你。”
“我又不是妖魔鬼怪,用不著獻祭。”
“你是九天玄女,神仙都需凡人的祭祀供奉,高長恭不知好歹,而我心甘情願。”
元無憂愕然,“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高長恭招你惹——”
她話說一半,便被一聲怒吼打斷!
“——白虜你住嘴!放開我姑姑!!”
此時的門口,高長恭剛衝進來,便看見倆人蹲在地上,貼的還那麼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