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笑千已經跟陳福斯相談大半天,的確漸感疲倦,起初他亦不想理會背後那個年輕人,畢竟,通常這種心思尚沒成熟的孩子,萬笑千平時都交給林倩幽處理,因為林倩幽雖然性格暴烈,但內心要比萬笑千感性得多,最適合跟孩子交流,而事實上,這名俊俏美男子也是道聽旁言,知曉林倩幽的存在,於是才慕名前來。
萬笑千腳步躊躇,在回頭與男子對視瞬間,萬笑千那隻能夠洞察過去的死神左眼居然直接啟動,萬笑千倦色全無,因為在此以前,死神左眼都是在即亡者身上開眼,但是現在,眼前這個年輕人尚未死亡,死神左眼便直接啟動,這顯然引起了萬笑千的注意力。
萬笑千以為死神左眼是在暗示著什麼,也許這個年輕男子能夠告訴自己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而這些秘密說不定還能解除萬笑千心中的某些疑慮,於是萬笑千又走回自己的位置,攤開右手,禮示對方坐下,年輕男子比萬笑千和林倩幽還要小几歲,因此看上去比較羞澀稚嫩,他事先了解過負責開導人的是一名靚麗小姐姐,所以他最初對萬笑千並不敢興趣。
但他還是坐在萬笑千面前,萬笑千客套問道,“公子貴姓?”
“小姓譚!”譚公子神情比較緊張,因為萬笑千面容比較冷漠,而且左眼還是一片血紅,看上去十分嚇人,後來林倩幽坐在萬笑千旁邊後,他才稍微舒服了一些。
“我叫林幽,不知道有什麼可以幫到你?”萬笑千淡定回道,內心卻甚是不解,因為死神左眼雖然開啟了,但在譚公子身上,他看不到任何畫面。
譚公子先是沉默,似乎在來此之前,他還沒有想到到底要問什麼問題,隨後卻莫名輕笑,彷彿一下了然,“林先生,我今年十五歲,不知道,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林先生在幹嘛?”
萬笑千愣而不語,按道理來說,他才是解憂者,怎麼現在卻變成被問者?不過他還是老實回答,“為了養活自己,那時候我剛進了一家新公司,由於沒有學歷,那公司的老闆只能讓我做守衛大門的人!”
“那你開心快樂嗎?”
“不知道!我不知道怎樣才算開心,怎樣才算快樂!”萬笑千聲色不變。
“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活在世上?”
“因為我答應了某個人要好好地活下去!”
“那個人是否已經離去?”
“是的,已經離去,而且永遠都不會再回來!”萬笑千聲音低冷。
“真的很抱歉,勾起先生傷心的回憶。”譚公子抬頭嘆氣,“先生,這世上根本沒有任何東西是永恆的,就像人會死亡一樣,一切的一切終究會走向滅亡,既然如此,那人活在世上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萬笑千內心震驚,他還是第一次從別人身上聽到自己曾經說過的話,而且對方還只是一個心思單純的青蔥少年,這是少年不該存在的思想,譚公子的說話深深吸引了萬笑千,萬笑千頓時精神了不少,“沒有任何意義,不管是什麼人,有著怎樣的命運,未來,過去;做著怎樣樣的事情,工作;身處怎樣的地位,高度;他,註定都要走向死亡。只不過,在這個死亡迴圈當中,大部分人都只是死亡過程中一塊不起眼的碎片,而只有少部分人在這世上留下了屬於自己的腳印,剩下更小一部分人,真正活著!”
譚公子被萬笑千的言語震撼到,問道,“怎樣才算真正活著?”
“我不確定,因為世上大部分人都是隨波逐流,每天過著重複的昨天;而少部分人則是為世界創造出別人無法達到的貢獻;最後更小一部分人,一直追隨著心中的熱愛,也許是精神上,也許是成就上,但這種人活得是最快樂的,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生命的意義!很少人能夠成為最後一種型別的人,因為他們沒有心中所想,即使有,也很容易在外力下偏離了原有的方向!”
“那先生覺得自己是哪一種?”
“不知道,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畢竟這個世界不值得我去同情,做好自己即可!”
“哼,先生真是一個有意思的人,那您有過夢想嗎?”
萬笑千閉目神傷,“有!”
“現在還在堅持嗎?”
“斷開過!”
“原來如此,那先生跟我想的東西應該差不多!”譚公子眼神憂鬱,哽咽一下,“先生,雖然這個世界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可怕和混亂,但從小到大,我一直都過得很快樂,我受過苦,捱過餓,但是我不在乎。因為我覺得,只要能夠開開心心地過著每一天,即使是受到一點委屈,那也是值得的。可是人的情感是世上最有意思的東西,在不久之前,我還是一個沒有男女觀念的人,在我看來,男和女都差不多!”
“可是,成長告訴我,男女之間是完全不同的,特別是那個已經離開我的人,我有時候不太明白,既然她註定會離開,為何一開始的時候,她還要伸出雙手去擁抱我,她的出現改變了我的思想,我一直天真地以為我們能夠永遠地走下去。可是!等到我真的喜歡她的時候,她卻離開了,我當時沒有問她任何原因,因為我不知道怎麼問,她在我心中永遠都是停留在最美好的時刻,我不想她留給我任何傷心的回憶。但是我發現,我錯了,從她離開那一刻開始,所有美好的回憶都將變成心中一根刺,我感覺自己變成了另一個人,而特別諷刺的是,那個人好像才是真正的我!”
“我一向無慾無求,只想過著平凡而簡單的一生,可是,長大以後,我發現,要想得到這種生活,談何容易?我不知道還能保護好自己到什麼時候,但是,我已經預測到兩個未來!”
“第一,她會跟別的男人在一起;第二,我會跟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過完下半輩子,然而為了不讓身邊的人擔心,我還要一直保持著笑容。”
“每每想到這裡,我的心裡就無比疼痛,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我也不想再去尋找她,因為我知道,我和她再也回不去了……即使強行回去,那一份純真也早已變味。先生,如果有來生,我真的希望有一個永遠愛著我的人,可是這一生,我,已經死了……”
譚公子感悟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離開的時候,在他臉上留下了蜂擁的淚水,萬笑千對其遭遇十分同情,有些人出現在我們面前,不過是為了讓我們更快地長大,箇中滋味只有經歷過……才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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