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爾覺得自己的燒烤簽突然有千斤重,重得她手都有些提不上來。
“我”,一出口沒發出聲音,她才覺得喉口澀得厲害,這時手背貼過來一道涼氣,是一瓶顏色鮮豔的飲料,外殼寫著‘博麗婭比瓦’格瓦斯。
“這是一種土製飲料,幾乎不含酒精。”程嶼抬目看了眼她,補充解釋道。
關爾覺得自己現在更需要大喝一場,然後醉得不省人事。
她匆匆喝了幾口,沒品出什麼滋味,便起身告別。程嶼看了她一眼,抓起椅背的外套隨她起身,只交待了宋擎好好看著孩子。宋擎一臉玩味地看著他,卻沒再說什麼。
關爾一出門就被腥涼的夜風兜了一臉,瞬間清醒了過來,不明白程嶼跟上來做什麼。也許如果他真的有所求,關爾能不答應嗎?但剛才問他為何不說?
額爾齊斯河道寬闊,濃鬱的夜色就這麼靜靜地沉在底部,所有千萬支的細流彙集在此,只剩下無邊沉寂。
城市夜燈離他們很遠,萬物似乎都在黑暗中蟄伏壓抑,尋找爆發和掙紮的契機。但還未及光芒之處,卻在最暗處倒下了沉重的身軀。
關爾眼裡一片冰冷,聽著身後不遠處不緊不慢的腳步,終於沒忍住回過了頭。
“程嶼,你為什麼沒去留學?”
是啊,就算被退學,不還是有留學這一條路嗎?
隱在黑暗中的男子身形一頓,似乎沒想到她能問出這個問題。
“這好像跟你沒關系。”語氣是一如既然的淡漠。
關爾蹙眉。
是跟她沒關系,但自私點想,如果程嶼真去留學了,那她的愧疚感是不是就會減輕一點......
也許這人從沒愛過自己,她也不想他因關一越的緣故,而過得不如意。畢竟任憑誰,都不忍心看一個才華洋溢的人,淪落到這副田地。
關爾用盡量誠懇、平穩的語氣同他商量,“你先別急著發火,先聽我講講。我現在雖說存蓄不多,但以前的一些關系還在。你想做點什麼事我都能——”
“關爾”,程嶼靠在路邊圍欄,朦朧夜色下,看不清表情,“有時候你也很自以為是。”
“也”字跟誰對比不明而喻,關爾聞言眉頭緊蹙。
也許是該理智一點,也許現在最好轉身就走,也許在對方還沒惡語相向之前,就此打住。這四年中她已經接受一切,好的不好的,她也把一切情緒埋葬在過去。
她自認為已經修煉得人心如鐵,可程嶼卻只用一句話就讓她潰不成軍。關爾才知道那是一座隱形雪山,只需要一點點震動,就能催生出吞山沒海的雪崩。
關爾一聲不吭扭過頭往前走,耳邊的腳步再也沒響起來,她垂落的雙手攢緊拳頭。
“關爾,是我親手把你的父親送進監獄的,你這麼對我,對嗎?”
又偷換概念。
如果不是關一越,程父會跳樓嗎?如果不是關一越,程嶼是不是就能完成學業,而不是……現在這樣。
程嶼見關爾回身,向他再次走近。他忽而衣領一緊,被關爾拽得壓低了頭顱,與她正面相對。兩人的距離近得,鼻尖只差一厘米。
程嶼被關爾突然舉動的一驚,忘記了接下來要說的話,垂落的手指輕微顫動了下。
但關爾硬是把這一厘米抹滅,黑漆漆透亮的眼珠子就這樣直稜稜地盯著他。
“程嶼,你特麼該慶幸你已經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