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玄冷笑道:“逆子……說你蠢,你還真是不遑多讓。你今日但凡不站出來……都還有一絲生機。”
正直盛年的帝王竟感覺到從未有過的悲哀和決絕,“朕最後問你一遍,你退還是不退?”
局勢至此,穆晏清心中已經知道結局,皇帝的手段,又豈止那個叛逆期愣頭青所聽到的區區幾句話呢?可是為君為父的李煜玄給了他這麼多破綻為機會,這一刻還在勸,心裡還是懷著一絲溫情,希望李璟恆懸崖勒馬的。李璟恆但凡長了腦子,只要不站出來,這一刻退回去,這群瘋狗連開口指證的機會都不會有。
李璟恆沒看出那面容的同情和悲哀,說:“父皇,那不怪兒臣兒子如此決絕了。”
他徹底放棄了最後的生路。
李煜玄只稍稍往後挪了一步,低喝一句:“出來。”
突然,他身後的巨大佛像和擺滿貢品的長桌同時裂開,一隊黑衣護衛從飛躍而出,十餘個僧人縱然立刻反應過來要拔刀迎戰,可是護衛們的身手輕巧如鬼魅,人還未護在主子身前,就已將袖中的短箭射出。
這群原先還閻羅面孔的僧人只這眨眼功夫,頸間血流如注,悉數倒下。
住持匍匐在地上,一手按著脖子上的短箭,一手指著裂開滿地的佛像,目光落在閻王般的李煜玄臉上,“你……你如此手段,必……必遭天譴……”
李煜玄俯視著他:“朕是天子,今日除逆賊,正綱常,乃替天行道。”
李璟恆握劍的手開始顫抖,看了一眼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身後卻遲遲沒有援軍到達的聲音,心裡只納悶了一瞬,揮手讓身後的黑衣人殺上去。
此時,所有妃嬪和皇子都退到了皇帝身後,被殿裡的幾層護衛擋在身前。顧甯川在混亂間還是回頭看了一眼,見穆晏清還被嶽蘭和秦佩英護著,才更放心一些。
這一隊死士固然身手極好,但在佔據了人數和實力雙重優勢的護衛隊面前,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籠中鳥。
這一批人很快被捅成篩子般鋪在面前,李璟恆的劍在手中開始顫抖,這邊的陣營突然就只剩他一人了。他擰著眉頭回頭看了又看,門外除了那點逐漸微弱的打鬥聲,再沒有別的聲音傳來。
可是這不應該啊。
“在等你的援軍是嗎?”李煜玄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門外,“父皇告訴你他們在哪。”
李璟恆用所剩無幾的一點理智告訴自己,不可能,燕王不會失約……
殿外的打鬥聲平息下來,緊接著是一陣陣整齊的盔甲聲逼近,卷進來的風都裹挾著凜冽的血腥氣。
李璟恆看著領隊之人逆光走來,心裡緊繃的一根弦霎時松開,僵硬的嘴角艱難地挑出一點笑意,“皇叔。”
燕王李昱綦獨自走進來站到李璟恆身旁,身後是凜然成陣遮天蔽日的一隊士兵,他單膝跪下,淌著鮮血的劍還握在手裡,說:“臣,救駕來遲。”
李璟恆登時挺直了腰身,手下也來了力氣。
穆晏清心裡一驚,才鬆了一口氣以為這就速戰速決,怎麼還有升級版的群戰?殿裡的護衛身手再好也是一身破布,對上剛殺得眼紅的披甲正規軍可沒有多少勝算。顯然,本來和穆晏清做了一樣判斷的秦佩英,這一下也感覺到不對勁,才入鞘的刀又一次緊握在手裡。
李煜玄在死一般的沉寂裡仍是神色不變,心裡有了預料中的猜疑:外面的禦林軍似乎一個都沒跟上來,眼前所見只有燕王的人。
他抬手一揮,四周的窗戶忽然傳來一陣響動,隨後被全部破開,又一隊手持弓箭的護衛從兩邊翻窗進來,落地起勢,一下子就將黑壓壓的一圈箭頭對準了李煜綦和李璟恆。
這是李煜玄的最後一手。本來若是燕王守諾,這一手是可以不必現身的。
而李璟恆自以為有可以一戰的底氣,在密不透風的箭頭前也都不抖了,再一次提劍指向李煜玄。
可他再沒等到屬於自己的勝利。李煜玄抬眼對著這一圈箭頭,一閃而過的冷笑之後緩緩起身,將一抹冰涼送到李璟恆的脖子上。
鏗鏘有力的聲音在李璟恆耳邊炸開,“臣……奉旨救駕,請皇上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