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晏清扔了手裡的抱枕,“我才懶得更衣出去了,天寒地凍的,你就說我在睡覺吧,誰也別來找我。”採蓮一頭霧水地正要出去,穆晏清又強調補了一句,“記住,除了你誰都不行。”
李璟辭帶著禮物想過來請安的時候,穆晏清到底是沒忍心將他拒之門外,便讓他去正殿等著。
秦佩英問:“我聽皇後說,前日起你們都不必過去學堂了,殿下怎的還急著過來拜個早年?”
李璟辭眼裡閃著一絲興奮,說:“我從前都是除夕宮宴那一日才回宮,這一回才知道,原來宮裡還有這許多事情要忙。我擔心後邊的日子都抽不開身,便趕著先給二位娘娘拜個早年。”
原來,李煜玄前些日子親自到學堂過問了皇二代們的功課,李璟辭都能答上來,皇帝很滿意,提醒李璟辭,過年的那些儀式祭祀,他都要和其餘的殿下們一起準備著。
穆晏清誇贊李璟辭的爭氣,似乎也是第一次聽說皇帝會親自過去突擊檢查,“那其他的殿下們都答得如何?”
李璟辭說:“太子殿下自然不必說,先生們都贊不絕口。三皇弟和四皇弟的對答,父皇似乎都不太滿意,還斥責了幾句,說他們的心思都沒好好放在用功苦讀上,淨想些別的。”
秦佩英得意道:“自己心思不正,也該給皇上當眾斥責。”
李璟檀近來春風得意,後宮人盡皆知,延禧宮多的是眼巴巴等著上去巴結的人,誰見了四殿下和敬貴妃不得遠遠就點頭哈腰?
穆晏清心底卻忽地一沉,李煜玄這不是捧殺麼?
李璟辭走的時候,穆晏清尋了個藉口一直送到宮門外,又遲遲開不了口提醒他。這可憐少年大概還以為,他是靠自己的努力才爭取的這一切。
“穆娘娘可是有話要與我說?”李璟辭察言觀色,甚至有幾分期待,“娘娘有話不妨直說,我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好的。”
穆晏清稍稍彎下腰,與李璟辭平視著,說:“殿下回宮才短短幾個月,如今已經能與諸位殿下並肩而立,我很開心,殿下如今一定也是。”
李璟辭點點頭,眼中的興奮和沖勁無處掩藏,“父皇還說,年後春獵也等著我們兄弟之間一較高下。父皇還當眾誇我,說我的功夫有驍娘娘和顧公公指點過,一定……”
看著穆晏清愈加沉重的臉色,李璟辭忽地說不下去了,沉思一會兒,問:“娘娘可是覺得我太招搖了?”
穆晏清轉念一想,不願意讓李璟辭此刻就明白,他爹的贊賞並非真心實意,“殿下有上進之心,這算不得招搖。但宮中的孩子多,殿下心中明白,他們在宮中都是萬千寵愛地長大的,殿下回宮才短短數月,就得皇上屢屢贊賞,這也許是別的的殿下日夜苦讀都得不到的。”
不必明說,李璟辭也知道那位“殿下”是誰。他細想想回宮以來的幾個月,事事都用心做到最好,李璟檀對他冷嘲熱諷的時候,他都耐住性子不去計較,也正因為他的不計較,反顯得經不得嘲笑的李璟恆更小氣。
“殿下,我說這些,不是要殿下事事退後一步,保持一顆上進努力的心絕不會有錯。但殿下在宮中勢單力薄,得失其實皆在皇上一念之間,此時過於冒尖引人妒忌,對殿下而言可沒有好處。殿下聰明,一定明白我說的意思。”
穆晏清心中也在糾結著,幫那個心機渣男維護他在兒子心中的地位,太考驗臺詞了。李璟辭沒有背景,但別的皇二代們都有個受寵愛的親娘,隨便一個在皇帝耳旁造個謠,就夠李璟辭受的。
李璟辭略失意地低下頭,似乎正細細思考著穆晏清說的那些,片刻後彷彿意志堅定般抬起頭,“謝謝穆娘娘的指點,鋒芒畢露會讓自己過早地暴露在明爭暗鬥中,我知道怎麼做。”
穆晏清有股說不上來的感覺,李璟辭像是懂了,又像是一下子領悟得太多。
“穆娘娘,這宮裡除了你,大概再沒有旁人會與我說這樣真心實意的話,就連我身邊的嬤嬤都叫我再用功些,風頭蓋過三皇弟和四皇弟才好,這樣我們的日子就會更好過,想要什麼都有。”李璟辭平靜地說,“可若要事事順心如意,還得先學會避開矚目才是。”
李璟辭鄭重地告辭,臨走時又恢複了興高采烈的模樣,期待著過了除夕和初一,他會立馬過來永壽宮拜年。
吹到臉上的風不知不覺間就夾帶一點飄雪,穆晏清沒去在意肩上的雪花,一直望著李璟辭漸行漸遠。這位二殿下的劇情線,註定不會容易,甚至還會比其他的殿下們更早學會明爭暗鬥。
那裡面就有她穆晏清的指導在。
天上的飄雪忽而就像避開了她似的,只落到眼前。那股熟悉又安心的氣息,悄然無聲地縈繞在身後代替了風雪。
“你可偷聽了好一會兒的牆角都不出來,是不是覺得我不該和他說這些?”
顧甯川一手撐著傘,順著穆晏清的目光看過去遠方,那裡已經空無一人了,“你不與他說,他要在宮裡活下來,遲早也要自己學會的。可那個時候,他先看清的就不是明爭暗鬥,而是親生父親的模樣。”
穆晏清轉過身,“你也察覺皇上是刻意而為之,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