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穆晏清才聽說了,原來這是姚既雲複寵後頭一次給皇帝獻舞,而且還挑了家宴這樣重要的場合,可見她有多麼盼著那一日可以豔冠群芳。但這邊會獻藝的事情肯定是六宮皆知,穆晏清心中暗暗想好,不可讓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整么蛾子。
穆晏清走的時候,弦凝一直跟著連聲道謝,“還是穆常在有辦法,主子如今聽不進別人的話,就聽您的,可辛苦小主多走幾趟了。”
“弦凝姑娘不必客氣,娘娘如今拿我當自己人看待,我高興還來不及。”穆晏清真心實意地說:“若說辛苦,宮宴將至,宮裡事情繁瑣,還要防著別有用心的人來打探訊息,將娘娘的一番心意透漏出去,你可比我辛苦多了。”
那可不,防私生飯和路透是最辛苦的了,宮裡都知道,姚既雲是壓軸的獻藝,接下來試過的衣裳,奏過的樂曲,一個不當心都會讓人收集了去。
弦凝微笑道:“小主的叮囑,奴婢定會記著。”
“除此之外,你還要多勸勸娘娘,身子太弱了不僅不利於心願達成,還容易引起什麼病痛,日常飲食還是豐富一些的好,不要再執著什麼姿態輕盈了。”
弦凝的笑容忽然僵了一瞬,說:“這些事情極需天時地利人和,我卻不想娘娘因此多生執念。”
這話要是從一個現代人口中說出來,穆晏清倒是不覺得如何,可在大蔚這麼一段日子了,忽然從一個心腹宮女的口中聽到這句話,她覺得於情於理都不通。於情,姚既雲對皇帝的深情自不必說,做夢都盼著他們之間能有孩子;於理,母憑子貴更是公認的生存法則。
“天時地利靠緣分,總要先把自己顧好了不是?”穆晏清並不理解弦凝為自家主子好的出發點,“弦凝姑娘似乎有些洩氣了。”
弦凝說:“你別誤會,我當然希望主子可以更好。只是想到她從前吃過的苦,私心不想她再因執念而失望罷了。”
穆晏清忽然有一瞬的錯覺,弦凝那愈加幽深的眼神,好像說的不只是這一件事。她搖搖頭,心中想著應該是自己入了戲,就總覺得別人也在另有所指。
一樣忙得不可開交的還有延禧宮,每到這樣的重大節慶,後宮的瑣事都會一窩蜂似湧過來,易桂華去景仁宮和皇後商議著夜宴的安排,才出來就碰上了衛淩,兩邊都疲憊不堪,險些迎面撞上。
易桂華說:“本宮還道是誰這樣失魂落魄呢,原來是衛公公。”
衛淩過來給李煜玄傳話,忙請罪道:“請貴妃娘娘安。奴才有罪,險些沖撞了娘娘,娘娘恕罪。”
易桂華低頭一瞧,見他眼下烏青,竟比自己好不了多少,說:“無妨,本宮也是沒留心。有些日子不見,怎的公公憔悴了這麼多?可是皇上近來有什麼煩心事?”
“不敢勞貴妃娘娘記掛,”衛淩低下頭,說:“近來宮中事多,娘娘這兒勞心勞力,奴才們豈有懶的道理?”
衛淩是皇帝的心腹,平日可不比哪個小主的地位差,如今這樣冒失的樣子,易桂華可不多見,熟絡道:“都是宮裡的老熟人了,公公何必與我這般客氣呢?皇上近來都不進後宮走動,我也不敢貿然前去叨擾。皇上若有什麼煩心事,公公與我說說,興許我能盡點綿薄之力為皇上分憂呢。”
衛淩才想起,這敬貴妃可向來是最能體察聖心的,主子往日有什麼解決不了的,都會找貴妃一趟。
“娘娘才說起,皇上近日少來後宮,正是因此事才煩悶呢。宮裡的娘娘們個個都是天仙下凡般,皇上卻忽而覺得不知該尋哪位娘娘說話,加之風高物燥,難免煩心的時候也多。奴才能不打醒十二分精神嗎?”
聞鈴悟道易桂華的意思,上前給衛淩遞了一把金子。
易桂華全然明白衛淩沒說明白的意思,也憂慮道:“說起來,後宮的確許久沒有新人了,算起來就只有去年封的一個穆小主,卻也不算是新人。莫說是皇上這樣九五至尊,就連本宮都盼著能有年輕活力的妹妹一起說說話呢。”
衛淩感慨萬分,謝天謝地般的模樣,同樣聽懂易桂華想問什麼,說:“到底是貴妃娘娘善察人意,難怪皇上總誇您。說起那位穆常在,皇上雖是在意娘娘的提議,賞了個大恩典,以晉封作為安撫,可事後似乎也沒有提起什麼了,難為娘娘有心抬舉她。”
“看來是她福氣未至,”易桂華隨意地說:“公公還要傳話,本宮也不便打擾了。”
衛淩塞好了手裡的金子,客客氣氣地走了,才敢抬手按了按冷汗,身旁的小徒弟悄悄問:“師父,這貴妃可是最好相與的,出手還大方,師傅在怕什麼呢?”
“你懂個屁!”衛淩嫌棄他的遲鈍,說:“貴妃顯然有意讓穆晏清走到皇上身邊,咱且不管娘娘們之間又鬧的什麼把戲,只管伺候好皇上就是。只是這穆晏清,若真的讓主子惦記上了,可有咱們的苦頭吃!”
而另一邊的聞鈴卻問:“主子,您也說得沒錯,到底是穆常在沒福氣,資質平平,沒能讓皇上看上。”
如衛淩所說,宮裡的女人哪個不是萬裡挑一的好,憑穆晏清的出格和姿色,一時半刻哪能讓皇帝看上。易桂華倒是不著急,說:“現在瞧不上,不代表一直瞧不上,我就不信了,皇上能破格晉封她,心裡就對她一點念頭都沒有。你沒聽衛淩說麼,皇上都到了厭倦的時候,後宮也該有些新意才是。”
李煜玄礙於賢君的名聲,加之素來勤勉節制,如今皇子公主都熱鬧,便不願再大肆張揚舉辦選秀,連避世靜養的太後也是贊同此事,接過如今真到了心癢的時候,倒是無計可施了。再好看絢爛的花,也會有久處生厭的時候。
“主子不是說,這穆晏清言行舉止都出格,可如今看來不過如此。”
“她也不蠢,哪那麼容易遂了我的心,既然不能指望她登高跌重,我們就換一個,總不能讓皇上什麼時候找了個不知來頭的女人,反倒不好把控。與其如此,還不如我們給皇上找一個解悶的。”易桂華細想想,說:“你去給父親傳話,讓他也加快一些去物色。”
聞鈴讓後邊跟著的人離遠些,說:“大人惦記著娘娘的囑託,借職務外出已經一直四處物色美人,但人海茫茫,難有進展,有選到合適的也已經帶到京城教著規矩了,只等主子的安排就是。”
易桂華突然想起了一些久遠的事情,沉默了良久,眼神逐漸悽婉,“這麼快都帶到京城了,帶回家藏著了……只怕最後能完整送進宮的,也沒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