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娘娘複寵以來,嬪妾何時不是真心實意希望彌補一二?”穆晏清忽而有些激動,眼淚也醞釀得差不多了,“娘娘,嬪妾可有再做過任何於娘娘不利的事情?”
“若不是你,我何必要有‘複寵’這件事?失而複得的心酸,我本就不必面對。”姚既雲眼眶一紅,過往種種又浮上眼前,“你當日落水還想栽贓給我,若不是皇後明察,大事化小,我可不知又被你陷害到各種境地。”
穆晏清合上眼睛,做出痛定思痛才下定決心的模樣,垂眸無可奈何地開始胡謅:“娘娘不知道,落水一事,是我事後驚覺真相,才求皇後娘娘不再追究。我也是被奸人要挾,才會做出這樣的糊塗事。當我發現原來自己的命都是被人算計好了,才頓悟過來。”
這都算是穆晏清的原身所欠下的債,如今的穆晏清,當真是沒有一字一句對姚既雲不利,這麼一番悲慘的坦白,穆晏清是有勝算的。
姚既雲蹙著眉定睛問:“奸人要挾?是誰?誰敢在宮裡利用你去陷害我?”
穆晏清有口難言,支支吾吾道:“我……我就是說了,也是於事無補了。娘娘要相信,我一個奴婢出身的,既知無能爭寵,無意和娘娘爭什麼,也很多事情因為地位卑賤做不得主,身不由己。”她劇目望去,眼裡閃著淚光,“能在宮裡活下來,已經很難了。我有什麼理由再去和任何人抗衡呢?”
姚既雲可管不得什麼於事無補,迅速在心裡數了一遍,很快就反應過來,“是易妃……是不是易妃?”
穆晏清只委屈地看著姚既雲,便是預設了這個罪魁禍首。
姚既雲一開始還難以置信,思索了片刻便覺得合情合理,悲怒交加,說:“果然是她。她兒女雙全,地位穩固,還有什麼不滿足的?要如此陷害我?”
“娘娘深得皇上的寵愛,又有孃家撐腰,自然不知道後宮的爾虞我詐,並非是娘娘問心無愧,別人就不會害你。”
姚既雲卻輕笑了笑,說:“我並非問心無愧。”
穆晏清心裡冒了一串省略號和問號。好家夥,原來姚既雲也向易桂華伸過什麼黑手,還大大方方認了。
“你不必這麼驚訝,”姚既雲平靜下來,坦蕩地說:“我今日才知道,論狠毒,我是遠遠輸於易妃。我當年是讓皇上不予以封號,她才會一直與我平起平坐。她一直記恨我,也是情理之中。可我萬萬沒想到她如此蛇蠍之心,要用無辜的性命去栽贓我。”
穆晏清輕輕鬆了口氣,我還以為是什麼呢。那對比起易桂華的騷操作,姚既雲這麼挑撥幾句,的確是連撓癢都算不上。
“娘娘,如今再提翻舊賬也於事無補。皇上和皇後既然有意讓您也有封號,可見還是看重您的。來日方長,娘娘定有機會一雪前恥。”
姚既雲靜思了片刻,低頭轉開了視線,觀賞似的看向一池的青綠與蓮花,漫不經心道:“本宮能不能一雪前恥,不勞你記掛了。易妃害我是真,可你穆晏清也未必真心實意。”
穆晏清對於姚既雲仍有懷疑倒是無所謂,其實也合理,從前的穆晏清可是她最信任的婢女,卻是一出手就將她送進了冷宮,如今要她一下子相信眼前這個穆晏清是真心,的確也難,“娘娘,我今日前來,一則是為提前恭賀娘娘,二則也希望能消解娘娘的一些誤解。娘娘心存疑慮也是應當的。晏清所言有幾分真假,娘娘只需等待旨意便可知一二。”
聲色並茂地把大段的臺詞背完,穆晏清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姚既雲也沒有留客的意思,她便屈膝道:“娘娘多年如一日地用功,晏清深感佩服,願娘娘早日得償所願。嬪妾告退。”
走出芙蓉池的時候,穆晏清看見顧甯川揹著手獨自站在茂密的樹蔭花影中,眉目如畫,玉樹臨風,那淡淡的嚴肅反添了一絲憂鬱和成熟,全然沒有其他公公那股傲嬌與怯懦。
好一幅封面雜志大片。
穆晏清突然在想,這人平日出去打探訊息的時候,只怕就是這樣仗著風流美貌去套話的吧?
顧甯川這才留意到穆晏清走近,見她正出神地盯著自己,幹脆邁開步伐迎著她走過去,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主子,這是怎麼了?”
“就你這張臉,”穆晏清歪著頭,“想打探什麼沒有啊?”
“啊?”顧甯川睜大了眼睛疑惑了一瞬,才反應過來,急忙挪開了目光,尷尬地咳了一聲,低聲說:“你又這樣不正經了。”
穆晏清抿著嘴偷笑,只怪自己突然犯了花痴,一副犯錯不知錯的無畏模樣,說:“我只是突然覺得你和其他的小公公很不一樣,一時出神了。”
顧甯川頓時一怔,不知道如何回答,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說:“看主子這樣的神情,方才應該很順利,是嗎?”
穆晏清沒有再惦記剛剛那個問題,悠哉又伸手撥了撥剛才被顧甯川盯著的花兒,說:“說順利吧也不算,可好歹讓她聽進去了。一時半會兒她還不會這麼輕易就相信我,不過沒關系,我有的是時間。等封賞的旨意下來了,她對我恨意應該能消解很多。”
“主子將功勞給了皇後,又提前將事情透漏給姚妃,就默默收獲了自己想要的,想得真是縝密。”顧甯川跟在身後,就這麼看著她恢複了往常的自信和得意。
穆晏清說:“豈止是收獲了自己想要的,我連矛頭都轉給了皇後了,但易妃現在不能拿皇後怎麼樣,皇上也不會知道是我出的主意而注意到我,咱們也就放心些了。”她回頭朝顧甯川挑了挑眉。
顧甯川發現,穆晏清的處事開始有了懼怕,又沒有在這種懼怕面前退縮了,而是巧妙地繞開後繼續前行,“主子,你若害怕皇上會介意你這樣,為什麼還要執意幫姚妃一把?”
“可能是我共情能力比較強吧,”穆晏清蹦蹦跳跳的步伐突然靜下來些許,“當我知道皇上這樣去辜負一個對他一往情深的女子時,我首先想到的,不是因為他是皇上就認為理所當然,而是姚妃的一番深情不應該被這樣對待,不僅被心愛之人蓄意打壓,被曾經引以為傲的孃家人害慘了還一無所知,如今還要向一個反派低頭行禮!”
穆晏清覺得,像姚既雲這樣優秀又努力,就應該穩穩佔著後宮流量的寶座。
“主子,我常有錯覺,你和從前我遇到的那個穆答應,是兩個人。”顧甯川像是不經意地說道。
穆晏清心裡忽地攥緊了,她一本正經地回頭道:“是啊,我和從前那個,的確是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