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苞恭謹揖手,蘇培盛這頭已經研好墨,他潤好筆尖,跪聽旨意。
“阿靈阿之子阿爾松阿。柔奸狡猾,甚於其父。先前命鄂倫岱轉交諭旨,罷免其刑部尚書一職,然鄂倫岱以下犯上,口出狂言為阿爾松阿擔保。今阿爾松阿擅自派人入火器廠探聽機密,令奪官,遣往奉天,守其祖墳,未經傳召不得擅出。”
胤禛說著,想起阿爾松阿固然可惡,阿靈阿這個上樑也是歪的沒邊。
於是補充道:“阿靈阿居心險惡,結黨營私,惹出諸多是非。將其墓碑改鐫‘不臣不弟暴悍貪庸阿靈阿之墓’,以正其罪。”
跪在地上的方苞極力抑制住眼中的驚詫,慌忙在白紙上草擬好聖旨,胤禛又叮囑幾句之後,退了出去。
是夜,鈕祜祿家中不聲不響湧進一隊黃馬褂,阿爾松阿被連夜帶走,摘了頂戴花翎,發往鈕祜祿祖墳。
這回,他真成了守孤墳的勇者。
胤小秘聽說皇兄扭到脖子的事情,已經是兩日之後。
他去蓮花館給佟額娘請安,被佟佳氏揪著耳朵教訓了幾句。
“你就不能給哀家消停點兒!前幾日就聽說你在禦前失儀了,這才過去幾天,你又攛掇著叫皇帝落枕了,你這屁股耳朵是不想要了?”
小家夥一邊極其誇張的喊著疼,一邊好奇:“落枕怎麼能怪兒砸?說不定是四哥睡覺不老實呢~”
佟佳氏耳朵提的更靠上了一些,叫小孩兒忍不住吱哩哇啦喊了一聲。
“九洲清宴傳信給哀家,說是皇帝聽了你的建議,倒吊著腦袋在床邊,不知不覺睡著了才會落枕的。你說說哀家不找你找誰?”
小團子這回明白了。
四哥這是學會給佟額娘告狀了!
想到皇兄得意的嘴臉,小家夥忿忿:“我還不是為了叫四哥少點皺紋!他總是皺著眉頭想事情,眉心都快蹙成一團啦!”
“而且,兒砸是打算四哥跟我一起嘗試好了,再叫佟額娘試試的。”
佟佳氏一怔,手上剛一放鬆,被這泥鰍就從手中遛了。
她反應過來,佯裝怒意:“跟哀家有何關系,你又想騙哀家心軟!”
胤小秘向後蹦躂著做了個鬼臉:“才沒有呢,佟額娘不信,兒砸以後都不告訴你了!”
看著小兒子一溜煙跑沒了影兒,佟佳太後突然起了心思,藉著午後小憩片刻的名義,開始試驗起倒吊腦袋來。
另一頭,胤小秘急匆匆從蓮花館出來,直奔九洲清宴而去。
小團子沒想那麼多,只是聽說四哥扭了腦袋,想要去探望一番。
然而真到了跟前,他卻不敢進去了。
他不確定四哥會不會因為這事兒生氣,再打他一頓屁股,於是鬼鬼祟祟在外頭徘徊了好半晌。
蘇培盛都看的著急了。
蘇公公決定上去推一把:“小阿哥,皇上都在裡頭候著您多時了,特意吩咐奴才備了您愛吃的大耐糕,酸奶盛在您上回誇過的南宋青白釉裡頭,撒了果仁碎兒,您不進去嘗嘗?”
胤小秘聽著蘇培盛的形容,忍不住嚥了口口水,嗚嗚咽咽道:“四哥……四哥幹嘛要這樣,是給我準備的上路飯嗎?”
蘇公公被問得一頭霧水。
他聽不懂老主子問話的時候,總會習慣性訕笑,到了這位小阿哥面前,忍不住也擺出了同樣的表情。
他這副莫名其妙的笑臉,到了小團子眼裡瞬間變得高深莫測。
蘇公公這不是在笑,是在暗示皇兄要對他下的狠手,是一種嘲諷和憐憫哪!
胤小秘滿臉委屈,心驚膽戰,卻還是勇敢的跨出第一步,走近了九洲清宴大殿之內。
胤禛正……擺在暖閣裡頭,閉目養神。
他面前的炕桌上,已經擺滿了方才蘇培盛提起的大耐糕和酸奶,堅果等物。胤禛卻並沒有先一步享用,靠在軟塌裡頭,半晌再沒有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