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誐大約是沒怎麼學過威脅人,半晌憋出一句:“否則,我就把你周歲宴尿我一身的事兒宣揚出去。”
弘歷:“……”
這話沒威脅到弘歷,卻讓小團子跟弘晝起了興致。四侄子的糗事不聽白不聽嘛,下回他又翹尾巴了,正好可以拿出來給他澆盆冷水。
允誐一邊說,一邊叫貼身太監給他搬了個小馬紮過來。插秧的前一天,田區剛把水放過,如今只剛剛沒過腳背,他就這麼坐在水田裡喝起了涼茶。
幾個人扯皮完,胤小秘看著水田間隨口問:“這是禦稻米嘛?”
所謂禦稻米,便是聖祖爺在時,在宮中豐澤園的試驗田區裡,發現的一株早熟水稻。這水稻比旁的早熟了兩個月,經過在暢春園不斷試種後,變成了“禦稻種”。
胤小秘出生前,這禦稻種已經在熱河等地進行過試驗推廣;
到他出生那年,江寧織造曹家也參與其中,當年江南水稻成熟只用了70天,足足比之前減少了將近三個月。
於是,便有了南方的連作雙季稻。
這件事,小團子既不是從他阿瑪口中得知,也不是從佟額娘口中得知,反而是二筒這個美食系統從前總是贊不絕口,叫他耳朵起了繭子。
【能把水稻推進到長城以北,又叫南方連作雙季稻,這明明比什麼擒鰲拜厲害多啦!】
【同一時期,洋人們也比不過你阿瑪呢!】
胤小秘就喜歡聽別人無腦吹他阿瑪,再加上禦稻種這樣厲害,小家夥以食為天,自然會關切兩句。
沒成想,老十聽到這話面色變得古怪起來:“什麼禦稻種……皇上登基抄家的事兒鬧得滿城風雨,早就叫江寧織造跟蘇州織造兩家吃了掛落,誰還敢種啊。”
畢竟,這禦稻種後來是全權交由江寧織造曹家繼續培育的。
所有的培育種植進展,如今都掌握在曹家人手裡。
胤小秘一怔,想起二筒的誇贊有些急了。
他連聲問道:“怎麼可能呀,四哥不是那樣的人,曹家和李家沒犯錯怎麼會被抄家?再說了,就算抄家,跟糧食有什麼幹系。”
允誐這幾年是被八爺洗腦過深,想什麼都神神道道,聞言搖頭嘆氣看看小團子:“你懂什麼,蘇、杭、常、鎮、松、嘉、湖,財賦甲天下。江南世家的財力物力,做皇帝的哪個不眼紅。”
“至於那什麼禦稻種,我猜啊,也沒人上報給你四哥,都是底下人擅自主張。”老十說著,對著茶壺飲了一嘴,“這就是失勢的時候,誰都來踩你一腳唄。”
事實上,曹家在江南一帶掌握的可不止是一個禦稻種那麼簡單。
當年聖祖爺能掌握江南動向,六下江南住在曹寅家中,便是一個最大的訊號了。
因而,禦稻種不能種植,更多的是因為有人怕它背後的曹氏借機再起來。
糧食,百姓不重要。
重要的是保住利益爭奪中獲得的權勢。
這些話跟個小家夥沒什麼說頭,十爺擺擺手,趕鴨子似的趕著三小隻走遠點:“去去去,那邊樹底下涼快去,大熱的天兒專程來看爺的笑話,可真是難為你們仨了。”
這位倒也不全是完全的真草包。
畢竟是從小在皇家耳濡目染長大的阿哥,又怎麼會對政治完全一竅不通呢?
胤小秘知道可能是底下人故意欺瞞四哥,轉身就要再去九洲清宴。
臨走前,他又折身回來道:“十哥,插秧得插直,行距要規整。一份三四根,食指中指捏住根部,插入泥中不超過一寸就行啦,這樣有利於紮根反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