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說著便走到了胤秘和邢年之間,伸手牽了么弟一把,扭頭去問邢年:“當日將兩具屍體送來亂墳崗時,你可曾跟來?”
邢年雖然不清楚胤禛的真實身份,卻也是個老江湖了,能覺出田藩司對這人的態度有些不同,雖然極力掩飾著,但是總帶著些違和的敬畏感。
邢年不敢細想,只辦好手上的差事。
“那日我正忙著,倒是沒過來。”
見胤禛依然瞧著他,邢年想了想又道:“從發水運回屍體之後,趙氏姐妹的屍骨便處於無人認領的狀態,大趙氏的夫婿衙門裡也派人去問過,只是那人如今日日醉酒,神志不清,根本理論不出個結果,只好派衙役送來亂墳崗。”
胤禛視線落向前方,入目之處,只剩下行燈照射的極窄的範圍。幽暗光芒下的婆娑樹影一路向前延伸,彙聚於一片漆黑中。
他感覺么弟的手越來越緊地抓住他兩根手指,心中暗自好笑。
胤禛捏了捏胤小秘的肉手,輕聲問:“怕了?”
小團子嘴硬:“才不怕。”
“那要不要跟四哥換個位置,走在中間?”
“要!”
胤禛和邢年聞言都笑了,默默把小家夥夾在中間,胤禛又隨口問道:“那日將趙氏姐妹屍身送來的衙役可還記得大致方位?”
隊伍裡無人應答,田文鏡又開口問了一遍,才有人告饒站出來,說是忙著趕回去實在是忘記了。
這就比較難辦了。
亂墳崗這地方就在穿過密林之後的一處天坑裡,佔地不小,裡頭墳包死人骨遍地,崖口上紙錢漫天飛,一路還有引魂幡插在腳邊,晦氣得很。
田文鏡用眼神請示聖上的旨意。
胤禛靜了片刻,只淡淡道:“找。”
眾人很快就出了密林來到天坑中。
只是到這裡,胤小秘的衣裳便已經滿是泥巴點兒了。不過小家夥也不在意這些,驚恐又好奇的看著面前無法理解的場面。
行燈照射之處,除過墳堆,皆是碎骨。
舊的屍骨上頭壘著新屍,誰也沒個冢,管你生前過得是人上人的好日子還是狗都不如的底層生活,一卷草蓆子裹了丟過來,都是一樣的野鬼孤魂。
小團子緊緊拽著皇兄的衣角,都不知道該從何處下腳。
胤禛跟田文鏡正忙著將人分散開去尋趙氏姐妹的屍身。
胤禛是天子,田文鏡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敢叫他親自入這亂葬崗去尋兩具腐屍,只一個勁兒催促著手下,沒多時便汗流浹背的。
胤小秘雖然平日裡皮了些,但很能分得清場合主次。譬如現下,他知道四哥跟老田他們都在忙著正事兒,只能極力壓住自己對未知事物的驚恐,閉上眼睛裝作看不到。
才沒有什麼怪東西忽的從眼前飄過去呢!
胤小秘在心中默唸四侄子那句“子不語怪力亂神”,唸了十來遍,發現沒有效果,又開始學著佟額娘他們誦《心經》。
這東西還是他以前瞧這好玩,被佟額娘半哄半騙背下來的。
小團子唸到“無眼耳鼻舌身意”時,忽然停住了。
有什麼東西在他後脖子吹了口氣兒,他連忙去看,卻什麼也沒有。還沒放下心來,胤小秘的右耳邊突然咋起一聲極為短促的“哇”聲。
像是老鴰會發出的聲響,可又比那尖細一些。
小團子毛骨悚然,整個人藏到了胤禛的前胸,熊抱上去。
胤禛已經跟田文鏡吩咐完畢,眾人都四散開,下去尋找趙氏姐妹的屍身。在田文鏡的再三請求下,胤禛這才立在原地等著。
當然,他更多是為了陪著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