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樓才不管這些推脫之詞,他拉著馬夫包力想同剛才一般將人強摁坐下。
呃,沒拽動。
片刻後,唐樓若無其事的清了清嗓子,使上全身的力氣。
包力立在原地,穿著皂靴的腳寸步未動,“唐公子太客氣了,小的也不餓”。
唐樓氣喘籲籲地松開手,一面平緩憋紅的臉,一面去請倚棋,可與剛才一般,哪怕連吃奶的勁兒都用上了,也不能撼動人家半分。
他垂頭喪氣的尋到唐阮,“那兩個是什麼人,怕不是畫本子裡說的武林高手吧?”
他自忖也不虛啊。
唐阮白了哥哥一眼,又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將油乎乎的手指往他身上蹭,“憨瓜”。
她扭頭看著倚棋與包力,“我娘特意給咱們做的,若是不來,就是不給我、我娘面子!”
脆生生的聲音有些嬌氣,眉眼微微皺著,眼神中也帶了些威脅,但非但沒有驕矜之意,反而如同奶貓展示自己尚未鋒利的指甲一般,俏皮又可愛。
倚棋呼吸滯了一瞬,見身側的包力面上有著同樣的驚豔,立刻狠狠剜過去一眼。
這是主子,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看的。
警告完倚棋又揚起笑臉,“哎,來啦”。
當然,雖說有規矩體統在,但一切都大不過主子去,她自然是聽主子話的。
滿滿一桌子菜個個噴香好吃,桌旁之人個個連帶笑意,夕陽尚帶著暖意,曬在身上暖融融的。
倚棋滿足的嘆了口氣,哪怕沒有喝酒,也覺得腦袋暈乎乎的,像是在做夢,她看了眼坐在身側的主子,恨不得這樣的美夢再長一些。
唐阮一口菜一口酒的吃著,萵筍脆甜,臘肉噴香,嫩生生的菠菜,軟糯糯的芋頭,配上濃鬱香甜的冬釀酒,更是讓人停不下筷子。
只是酒水總有見底的時候,當再傾盡瓶身也倒不出一滴的時候,唐阮放下了筷子。
“爹、娘、哥哥,我要走了”。
“不過你們放心”,她急急解釋道,“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聽說書房那邊已經開始收拾東西了,想必離別之日近在眼前。
唐樓一愣,扯著嗓子喊,“我不同·······”
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唐母一巴掌打在臉上,“閉嘴!”
滿院子的寂靜中,唐父一杯接著一杯的喝著烈酒,直到酒水糊了整整一臉,才輕輕拭去腮邊的水跡,“是爹無能”。
若不是他顧及所謂的兄弟情誼,又貪心不足,怎會上別人的套,走上賣女兒的路。
可如今,該怎麼辦,又能怎麼辦。
“你放心”,唐父放下酒盞,“家中的地契和房契已過到你的名下,以後,由你養爹孃一輩子”。
唐阮一愣,下意識看向唐母,卻在她的臉上看見了同樣的鄭重。
爹孃是商量好的。
她不由得沉默下來,莫說是清朝,便是現代人兒女雙全的家庭也多與兒子過活,便是偏疼哪個,也甚少由女兒養老。
與其說是給爹孃養老,倒不如說爹孃將家産全都給了她。
唐阮重新握住筷子,夾了片萵筍放在嘴裡細細咀嚼,爹孃的心思太過直白,讓人一眼便能看透。
他們是怕一個失去清白的女子無法在這個時代獨立存活,哪怕被人指著脊樑骨罵,哪怕兒子不好找媳婦,也要陪在她的身側。
一時間像是有一團棉花哽在唐阮的喉間,哪怕吞嚥萵筍也無法嚥下。
不知過了多久,她輕輕的點了點頭,“好”。
如果這樣能減輕爹孃心中的愧疚,她是願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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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的車輪滾過青石磚,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很快又被熱鬧的人聲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