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腳程很快,不多時,前方騎著高頭大馬的清瘦身影便停了下來。
慈會長扭頭看了一眼,只見半掀的轎簾後露出一張俏若三春的桃花面,那雙眼似喜含羞,正殷切的望著。
他心中一蕩,無數柔情湧上心頭,家中的河東獅每日都是不屑又嫌棄的眼神,不是在看丈夫,而是一個奴才、下人,甚至是路邊的乞丐。
眼前這樣以夫為天的姑娘才像是一個妻子,一個他鳳冠霞帔、十裡迎娶的妻。
大丈夫為妻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兒自是應當的。
慈會長微微點頭示意,果然看見年輕又稚氣的姑娘羞紅了臉,悄悄躲回轎簾後。
簾上的流蘇還在微微搖晃,那些大紅色的珠子像是搖曳在他的心間,讓人不由得心頭發癢。
他甚至有些等不及,一夾馬腹帶頭向前跑去,沒錯,他要為自己的愛妻買下一整個鋪子的桂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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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門是整個海寧城最熱鬧的地方,有酒樓、金樓、成衣鋪、糕餅鋪等。
四爺站在酒樓的最高處,看著遠方的紅色長龍。
陳霽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斟酌著開口,“海寧民風淳樸,熱情好客,娶妻亦與別處不同,午時筵饗賓客,無論認識與否、交情深淺,都可前去沾沾喜氣”。
“王爺,您要不要去湊個熱鬧?”
這倒是稀奇,‘婚嫁’本意‘昏嫁’,常在黃昏時分,如今與殺頭的時間一致,倒是不嫌晦氣。
不過,百姓多嫁娶,才能有更多的子嗣,大清的人口才能更多,才能開墾更多的荒地,交更多的賦稅。
四爺搖了搖頭,“不必了,賞一份禮下去”。
他信佛,相信所有的相遇都是冥冥中的安排,今日既然遇見,陳霽又提起,合該全了這緣分。
陳霽弓腰應下,將視線重新聚焦在攤開的賬冊之上。
除開二人,整棟樓全是從各府衙調來的賬房先生,滿滿當當的坐了整整兩層。
所有人都將心神彙聚在面前的算盤上,不曾有人注意到,一匹頭戴大紅色團花的駿馬停在旁邊的詹記門口。
頭上簪著鮮花的老者喜氣盈腮地進了門,而後提著雙份蜜的桂花糕出來。
他扶了扶頭上戴著的紅色瓜皮帽,輕咳一聲,站在大紅的喜轎旁,“娘子,為夫來給你送桂花糕了”。
“哦?”伴著清甜的聲音,素白的小手從大紅色的綢布伸出,浸潤著淡粉色的手掌伸手向上,“在哪?”
美人不曾露面,慈會長依舊被那節雪白的皓腕勾住心神,不自覺向前走了兩步,“在為夫這兒”。
他再近兩步,將黃澄澄的桂花糕放進白嫩的掌心,帶著淺淺皺紋的手掌輕輕握住年輕嬌嫩的肌膚,“娘子,趁熱吃”。
唐阮定定地盯著那雙手,其上沒有任何勞作的痕跡,只有歲月賦予的些許斑點嵌在保養得宜的手背上。
“這是我閨中最愛的糕點,你,要嘗一嘗嗎?”
素白纖細的手指捏著糕點,甜軟的尾音似乎帶著鈎子,讓人心癢難耐,慈會長環顧四周,一張老臉羞得通紅,“這、這,不太好罷”。
他一面說著,一面情不自禁的掀開轎簾,整個人幾乎都要鑽進轎中。
一旁的劉媒婆見了,慌不疊的抓緊新郎官的大紅袍子,“老爺使不得,使不得呀”。
哪有人在大街上就這般迫不及待的,簡直一點臉面也不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