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阮瞥過一眼,對著鏡子整理頭上的金簪,“既是傷還沒好,就別過來添晦氣”。
唐嬌嬌氣得手腳直抖,“你、你······”
“你什麼你”,唐阮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說出的話卻比刀子還狠,“若是有癔症就早日去隔壁,來這裡做甚”。
唐嬌嬌氣得幾乎厥過去,想要抓花那張臉,想要撕爛那張嘴,可脖子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捆住了她的手腳。
“拽什麼拽,不過嫁給一個老頭罷了”,她冷笑一聲,“今日披紅掛綠的,可別過兩年穿麻衣回來了”。
披麻戴孝,這是在咒人死。
素來一團和氣的大伯母緊緊的抓著女兒的手臂,指甲深深的陷進肉中,她強笑道,“嬌嬌被我慣壞了,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啊”。
自家掏那麼多的銀錢,那都是擺在賭桌上的籌碼,若是莊家被咒死了,籌碼自然就沒了。
她一面說著,一面將唐嬌嬌往外拽,娘倆很快消失在東廂房,卻不曾走遠,一直遠遠的盯著,不像是賀喜,倒像是在監視。
唐母嫌惡的看了一眼,直接闔上窗戶,“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
他們逼得女兒出嫁,如今還敢上門,真是沒臉沒皮。
新娘子的母親臉色難看至極,裡裡外外沒有一絲喜氣,況且這婚事內裡的緣由大家也算了解,當即三三兩兩的離去了,只剩下母女二人。
“阿阮”,唐母未語淚先流,“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有唐父假死在前,女兒又以性命相脅,她雖不願阿阮嫁到慈家,但更想讓女兒活著,只得答應下來。
可如今,一想到女兒要去那暗無天日的後宅之中,便忍不住悲從心來。
唐阮看著鏡中的母親,“娘,我不後悔”。
被貴人拒絕的時候,她不後悔,背上陳家大少爺賞賜的時候,她也不後悔,上山不悔、生病不悔。
但看見血肉模糊幾欲斷氣的三七哥哥時,她後悔了。
青梅竹馬的鄰家哥哥喪命她尚且接受不了,如何能眼睜睜的看著爹孃和哥哥命喪黃泉,天人兩隔。
她不怕死,她有退路,說不定死了還能回到現代社會,回到那個人和人平等的時代。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命運如同旁人手中的絲線,不顧她的意願,肆意揉捏,隨意拉扯。
屋外鞭炮聲齊鳴,紅色的碎屑炸滿天空,又如同雨水一般落在穿在大紅喜袍的人身上。
慈會長花白的頭發點綴著紅色的碎屑,耳邊簪著一支大紅的鮮花,臉上的笑容矜持中帶著些許得意。
洞房花燭夜,本就是人生四大喜。
在屋外的吵雜嬉鬧聲中,唐阮起身抱住母親,“我很幸運”。
像以前無數次做過的那樣,她眷戀地將臉龐貼在唐母的肩膀上,“遇到你們這麼好的爹孃,這麼疼愛我的哥哥,我已經太過幸運”。
“在這十八年裡的每一天,我過得都很幸福,很開心”,她笑吟吟地擦去唐母臉上的淚珠,“別哭,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女兒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