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這樣,外頭的聲線丁點未變,仍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老身是鐘毓園的,別人都喊我一聲麻婆子”。
李玉娘一驚,鐘毓園是大少爺的院子,而這位姓麻的婆子正是大少爺的奶嬤嬤,在陳家算得上是金字塔的塔尖,莫說是下人,便是有些年紀小的主子都要給她幾分尊重。
李玉娘根本不敢得罪這樣的人物,但她看著眼混亂的屋子,還有那倒在汙穢中的男人,更不敢叫人家進來。
她連忙抹了一把眼淚,口中回道,“來了來了”。
李玉娘連跑帶走,從門縫中躋身出去,又反手將門緊緊的闔上,擋住內裡的所有。
只見一個穿著極為體面的婆子正攏著手站在門口,正是麻婆子。
她瞧見李玉孃的動作,眼中微閃,沒說什麼反而溫和的笑了,“大少爺說您家來了親戚,他有事在身抽不出空,特意吩咐老奴來招呼一聲”。
這位在鐘毓園裡說一不二的麻婆子說話客氣極了,“既是親戚,總不好叫人空著手回去的道理”。
大人物折節相交總是讓人忐忑的,李玉娘猶豫了片刻,客氣的回道,“多謝大少爺關懷,只是我家外甥女這便要走了”。
一個奴僕的親戚罷了,對陳府來說與地上的螞蟻無異,別說放在眼裡,不一腳踩死已經是最大的仁慈,怎敢驚動大少爺尊駕。
麻婆子又笑了,眉宇間卻沒有一絲笑意,“玉娘,老身喊你一聲玉娘,也不算託大”。
她意味深長的看向遠處,“大少爺的善心,你要接好了才是”。
說句大不敬的話,在陳府這一畝三分地上,大少爺就是所有人頭頂上的天,就是陳家的土皇帝。
皇帝叫人做什麼,自然沒有被人拒絕的道理,安心聽話才是奴僕們該做的事情。
況且,大少爺不開口,這陳府是一個下人親戚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
李玉娘也看到了不遠處守著各處出口的人,她沉默片刻,“奴婢替外甥女先謝過大少爺,不過這賞賜?”
麻婆子意味深長的道,“等到了鐘毓園你自然便曉得了”。
李玉娘閉了閉眼,剛才片刻的痛快全然被無奈所替換,她嘆了一口氣,佯裝出歡快的聲音,“阿阮,快收拾收拾,咱們去鐘毓園瞧瞧稀罕去”。
麻婆子滿意點頭,以前她也聽說這個面團似的人物,沒想到今日接觸下來,倒不是個傻的。
不過也難怪她高興,一個普通的商戶女,能被大少爺看中,那是求神拜佛才有的好福氣。
再說了,少爺那麼優秀,誰又能拒絕呢。
唐阮沒聽見、也沒有瞧見門口的動靜,她已經收拾妥當,很想立刻回家,但看見小姨為難的神色,還是嚥下了口中的拒絕。
畢竟,二人已經打了陳叄,若是再得罪大少爺,小姨的日子只怕更難熬了。
“哎,來了”。
唐阮繞過地上的汙穢之物和汙穢之人,同樣將房門開啟一條縫,從中鑽了出去。
正午時分,太陽爬到了正頭頂的位置,刺眼的陽光從上頭灑下來,照在人的臉上。
麻婆子眯起眼睛,不知是陽光刺眼,還是剛出門的少女姿容耀眼。
“麻嬤嬤”,唐阮輕輕一福。
被豔色所攝,麻婆子愣了一下,才記得用最最挑剔的眼神在少女身上來回掃視。
嗯,那雙眼睛太圓太亮,不好,不夠乖巧聽話。
這身段也不行,不是眼下流行的削肩窄腰,反倒有些過於豐盈,可能是個貪圖口腹之慾的。
不過這樣也有一樁好處,麻婆子的眼神落在鼓鼓囊囊的挺翹處——屁股大了好生小子。
想到這裡,她的眼神更肆無忌憚的在唐阮身上掃了一圈。
大少爺至今膝下無子,若是此人真能為大少爺誕下一子,那才是上上福氣呢。
唐阮只覺得那婆子的眼神無比奇怪,像是將她論斤稱量放在稱上。
她不喜歡這個眼神,悄悄的往小姨身後躲了躲,可無論怎麼躲——
鐘毓園已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