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燈光下，老孔臉上的每一條肌肉都在抽搐、扭動，讓他的臉龐幾乎完全變形，森白的牙齒更是閃爍出野獸般的兇狠。
縱然黑老七完全泯滅了人性，此時也感到寒意直往背脊上竄。
他忽然覺得不能話，那黑洞洞的槍口隨時可能噴出怒火。
“啊！”
眼淚忽然間從老孔的眼眶中滾淌而出，順著臉頰來到下巴，不過黑老七一點也不覺得這個看上去有點土的老警察軟弱，相反那是一隻隨時都可能被激怒的獅子，因此就連視線也膽怯地移開。
“看著我！”
老孔又是一聲大叫，黑老七壯碩的身體莫名顫抖了一下。
“老孔……”桑榆悄悄挪移身體擋在了黑老七身前，伸出雙手示意老孔冷靜，“抓到兇手了，你要冷靜一點。”
眼淚還在繼續往下淌，老孔的肩膀猶如篩糠般抖動起來。
“你放心，我不會扣下扳機，我就是想知道那個時候，這個混蛋為什麼要出手殺死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
“他才兩歲，兩歲啊……”
悲愴的責問聲反而讓桑榆暗暗鬆了口氣。
能夠大聲發洩出總比什麼話都憋在心中要好得多。
她一步步慢慢走向老孔，雙手微微張開，掌心向下，“老孔，我保證我們一定會知道那時的他到底在想些什麼，我們青市有經驗足夠豐富的審訊官，到時候，你一定能知道答案……”
雙手輕輕蓋在了老孔指節發白，全力握緊手槍的手上。
沒用什麼力量，只是順勢微微往下移動。
當老孔的雙肩抖動更是劇烈，那把槍的槍口也終於指向了冰冷的地上。
“老孔，我看住他們，你去那裡把我們的人都叫來，我們要下山了。”
桑榆沒有給老孔過多的思考時間，立即指使他去招呼同伴，用來分散老孔過於集中的情緒。
悲愴的低泣聲逐漸遠離。
老孔就像一具聽憑擺佈的木偶，慢慢向外走去。
氣力就像是已經從他身上被剝離，佝僂的背影顯得毫無生氣。
桑榆心中的柔軟被完全觸動，酸涼的感覺閃電般在鼻子上盤旋，眼眶中瞬時蘊滿淚水，她趕緊回身，看向地上的秋彥，心中忽然一動。
“老孔，秋彥一直沒有拔出槍，從始至終，他都相信一定能擒獲兇手，給死去的孩子一個交代，給所有的人一個交代，哪怕他明明知道情況不妙，最後也沒有拔出槍。”
老孔驀然停下腳步，身軀猶如觸電般顫抖一下。
“在這裡，他們在裡面！”
老鄭的大叫聲忽然從山洞口傳來。
老孔和桑榆都明白事情終於了結，同時轉頭對視，只是片刻，笑意從兩人的唇角處慢慢逸散，一個苦澀，一個擔憂。
秋彥最終還是沒有醒來，無論眾人使用任何急救手段都沒有喚醒他。
就連夏傾穆用最暴力的手段仍然不行，反而讓桑榆好一陣心疼，狠狠瞪視著夏傾穆。
不過群力之下，他們還是分開了黑老七和秋彥，由艾壯看牢黑老七，慕鳴和做了個簡易擔架抬起秋彥。
一眾人在黎明到來前最黑暗之時下山。
當曙光出現時，回到恨辰村。
一直翹首期盼的徐離宜第一個像一隻鳥般迎了上來，張開雙臂撲向桑榆，那輪永遠代表光明的太陽也從雲層中跳出。
金紅色的陽光灑在他們身上，也照耀在徐離宜凍得發白的臉上。
落在最後的老孔忽然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那輪光明，一絲暖意在他心中慢慢升起。
老鄭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頭，什麼話也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