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八點十五分。
秋彥終於走進了審訊室,不過沒帶筆錄,也沒帶上鑑定科同事不久前送來的鑑定報告,東藝汽修店中有兩輛車被查出有撞擊的痕跡,其中一輛車上還被查到有血跡,不過血跡報告還沒出來。
一張白紙持在秋彥右手上,隨著他的步伐發出有節奏的嘩嘩聲。
聲音讓一直低著頭,心情由剛進來時的堅據轉變成此刻忐忑不安的陳偉注意,他抬起頭,雙眼中充滿了疲倦和焦躁。
然而奇怪的是,他還是覺得這間審訊室出奇的寂靜。
秋彥卻沒有看他一眼,坐在審訊位後將那張白紙放在桌上,認真而專注地望著那張白紙。
寂靜的審訊室中變得幽靜。
夜晚八點三十分。
秋彥還是沒一句話。
陳偉的疲倦和焦躁在膨脹,他已經坐立不安,屁股在椅子上不斷微微挪動,只是再怎麼挪動也只有這麼一點地方,因此他覺得無處可逃。
“這一次又是什麼手段?催眠?還是心理戰術?”
觀察室中的夏傾穆沒有以往那般疑惑不解,直接轉頭詢問桑榆,她已經接受在一隊中最瞭解秋彥的人是桑榆,因此與其傷神還不如直接聽取答案。
“不知道。”桑榆搖搖頭,沒有淺盈盈的笑容出現。
夏傾穆心中竟然升起淡淡的竊喜,桑榆終於和她一樣,同樣不知道此刻秋彥的打算,這是不是意味兩人還是在同一起跑線?
“警官,心理戰術對我沒用。”
焦躁不安的陳偉舔了舔乾枯的嘴唇,半側頭斜視秋彥。
長久的幽靜讓他感到無比孤獨,就像是一個被眾人拋棄的垃圾,對他來這種待遇尤其不能忍受。
“英雄”是應該接受歡呼的。
就算是一個即將被判死刑的英雄,也應該得到“敵人”的憤怒和叱喝。
秋彥的視線終於離開了那張白紙,看了一眼陳偉,一抹輕蔑的笑容準確傳遞給他,視線再一次回到那張安靜的白紙上。
陳偉撇了撇嘴,同樣輕蔑地笑了。
在海醫院他已經見識過秋彥的手段,因此覺得這個年輕警察最後運用的手段也無非是先溫和再恐嚇,已經上過一次當的他怎麼可能再上第二次當。
然而當秋彥拿起那張白紙,迅速撕成兩半,陳偉感覺那一聲“刺啦”聲猶如兩隻巨手將他的心臟生生撕裂成兩半。
秋彥撕紙的動作還在繼續。
每一聲“刺啦”聲間隔的時間都是一模一樣。
因此陳偉感到自己的心臟正被不斷地撕裂,變成粉碎。
他忽然雙手抱頭,拼命大喊:“別撕了!別撕了!”
秋彥仍然沒有停止,繼續撕紙的行徑,直到將那張紙變成了一堆碎片,他將所有的碎片歸攏,然後抓起一把站起身走到陳偉身前。
抓著碎片的手舉高,然後鬆開。
碎片就像是雪花般撒落,在半空中飛舞,最後落下。
有的落在了陳偉的身上,大部分都落在了兩人的腳下,在審訊室那盞白熾燈光下,這些碎片似乎在閃爍奇詭的光芒。
它們不是白色的,竟然是灰色和晦澀的。
就像是被人隨意拋棄的垃圾,沒人會關注它們。
秋彥抬腳,一腳踩在了碎片上,然後再抬起另一隻腳又踩在碎片上,腳步移動帶起的風無情將這些碎片捲動。
它們在掙扎,然而最後還是隻能待在冰冷的地面上。
它們還是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