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觀春,你不會死的。”
柳觀春醒來時,天光熹微,屋內泛起蟹殼青色的霧氣,燭火燃盡,燭油滴落,沒有再續燈。
柳觀春像是宿醉一晚,腦袋鈍痛。她呆呆爬起來,打量四周,目光停駐於房中打坐練功的江暮雪身上。
“師兄。”她輕輕喚他。
許是聽到動靜,江暮雪睜開眼,望向柳觀春,“醒了?”
“嗯。”柳觀春伸了個懶腰,感覺四肢百骸痠痛難耐,想來是昨晚睡姿不好,扭成麻花狀了。
柳觀春心中悚然,暗暗思忖:她應該沒有冒犯到江暮雪吧?
柳觀春悄悄逡巡一眼,江暮雪的神色淡然,並無前兩日受傷的憔悴清瘦之感,應是夜裡調養得不錯,她沒有吵到他。
柳觀春松一口氣。
今日,江暮雪換了一身蒼松暗紋的白衫,腰佩槐花黃綠的玉帶,勾勒勁瘦窄腰,難得的一點青梅翠色,更襯得他神采英拔,風姿綽約。
為了和江暮雪顯得登對,柳觀春對鏡梳髻時,也特地挑了兩根蒼葭綠色的絲縧,一左一右束在發髻上,讓江暮雪幫忙,一圈圈絞緊。
江暮雪放下桃木梳子,又把潤膚的雪花膏遞去。
柳觀春塗抹全臉,自知自己如今已是香噴噴的小姑娘。
“好看嗎?”柳觀春拎裙在江暮雪面前轉圈,搖頭晃腦給他顯擺發型。
“好看。”江暮雪伸手,揉了揉她的後腦勺,專程避開她的發飾,免得弄亂頭發。
柳觀春滿意了,她牽著江暮雪出門。
剛出院子,柳觀春抬頭望天,莫名感到天象有些不對。
蒼茫的天穹,遙掛著一枚藏在雲層中的紅日,好似一顆渾圓的紅柿子,但沒有半分陽光的溫煦。便是天冷,也不至於連日光都如此寒津津的。
柳觀春看了一眼,又猜測可能是自己多心,不再理會。
半道上,黎九章給江暮雪傳來信鶴,說是有關於黑山邪祟的要事商議,需要元嬰期的修士攜手共戰,盼著江暮雪也能來一趟,發表戰術意見。
柳觀春身為內門弟子,也可以同往,只她饑腸轆轆,想先上一趟膳堂,吃點熱騰騰的早飯。
江暮雪放心不下柳觀春,想著陪她用完早膳再去。
可柳觀春並不希望師兄為她耽誤要事,她勸道:“師兄放心,我不在膳堂吃,打包了吃食便來找你。”
說完,又從江暮雪袖中抽出一隻紙鶴,挾帶身上,“如有要事,我就傳信給你。”
江暮雪曾在柳觀春眉宇間輸入神識,又有同心咒共感,他確實無需太過擔憂。
“如有異動,不可勉強,直接來尋我便是。”江暮雪頓了頓,又溫聲道:“除你之外,我並無其他大事,不會耽擱。”
柳觀春聽明白了,江暮雪只在意有關她的事,旁的閑雜事,他不會放在心上。
柳觀春被師兄看重,心中如同喝了蜜一樣甜,她也知道什麼能力幹什麼事,決不會勉強自己。
“師兄安心,我一定量力而行。”她仍在結界護衛的宗門之中,往來的仙宗弟子眾多,只是拿兩個包子果腹,不至於出事吧?
柳觀春目送江暮雪離開,她沒有拖延,徑直頂著刺骨刮肉的山風,禦劍飛往膳堂。
在飛行的路上,柳觀春心有所感,再次仰頭,望向那一輪幽冷的紅日。
在這一刻,她終於發現太陽的詭譎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