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江暮雪的身體是熱的,他有了微弱的呼吸,他只是虛弱不堪,他沒有死。
柳觀春送了一口氣,忍在眼眶的那滴眼淚落下,滾至江暮雪薄涼的唇邊。
她低頭,小心吻去了那滴滾進唇縫的眼淚。
她嘗到了血腥味。
柳觀春的眼睛被淚霧包裹,視線模糊一片,她搽去眼淚,看到江暮雪漸漸紅潤的臉色,又破涕為笑。
江暮雪還活著……真好啊。
就在這時,一隻擁有留影功能的紙鶴從她腰間鑽出,飛至半空。
柳觀春點開,看到孟瀚舟那張吹鬍子瞪眼的老臉。
“臭丫頭,居然把為師最得意的法器毀了!你要知道,這可是為師汲取元嬰境二階的修為幻化出的降魔傘,你把傘毀了,為師當場掉了兩階修為,這下可好,修為境界和葉老頭平起平坐,他怕是半夜都能笑醒……”
孟瀚舟說的是如今仍卡在元嬰境二階的葉長老。
柳觀春本來忍住眼淚,可看到孟瀚舟喋喋不休的抱怨,她又鼻尖發澀了。
柳觀春深吸氣,她不想讓師父看笑話,但她知道,在孟瀚舟面前,她只是一個十多歲的小娃娃,小孩哭兩下不是很正常麼?算什麼丟臉的事?
柳觀春沒能忍住,她吸了吸鼻子,對著孟瀚舟嚎啕大哭:“師父!師父!”
孟瀚舟被她嚎得一愣一愣,可他遠在道宗,也無法幫二徒弟擦眼淚啊。
“噯,你這丫頭,我也沒怪你的意思,你哭什麼啊?不就是二階修為麼?花個兩百年也就練上去了,反正大家都沒飛升機緣,全卡在元嬰境,我正好閑得沒事做,多練練當鍛煉筋骨唄,好啦別哭了,髒兮兮的花貓臉,醜死了,看得人心煩。”
柳觀春吸吸鼻子:“師父,你對我真好,我沒有怕你怪罪,我就是離宗太久,好想師父……”
二徒弟出門一趟,都知道記掛師長了,孟瀚舟老懷甚慰,嘴角都咧到後腦勺,又想起師長的肅穆,清咳一聲,繃住了麵皮。
“那要不……我把宗門事務交給葉長老,離宗找你們?”
柳觀春想了想,搖搖頭:“師父,此次妖邪兇悍,黑山邪祟早已遍佈九州,道宗也會有危險,若您離宗,恐怕那些外門的師弟、師妹定會全軍覆沒,死於妖邪之手。您留下吧,我們會小心行事的。”
孟瀚舟嘆氣:“還是我徒弟有大局觀,成啦,我護著他們,你也當心一些。嘖,法器給暮雪用了,你個築基的小娃娃可怎麼活下來?不過暮雪應是平安升階了,好歹是元嬰境界的修士,護你一命應該不難。”
“好了,不說了,天南地北傳音,靈力都耗沒了。莫哭了,出門在外哭哭啼啼,不是落為師顏面麼?有事再傳信啊,不嘮了。”
孟瀚舟沒柳觀春那般話癆,打過招呼便捏碎了信鶴。
待天懲雷劫消散,都城重見天日,江暮雪重傷倒地的身影也漸漸映入同門弟子的眼簾。
蘇無言、黎九章急忙上前詢問,其他弟子也回過神來,相繼禦劍追來。
蘇無言眯起一雙桃花眼,關切地問:“柳師姐,你怎麼樣?沒被雷劈到吧?”
他眼見柳觀春召開降魔傘,知她無恙,又怕多一個人上去,降魔傘會護錯人,這才沒有追隨柳觀春沖進雷雲。
孟老頭酒後吹噓的不假,這把他親手鍛造的降魔傘,的確有幾分能耐。
柳觀春朝他一笑:“我沒事,幸好師兄活過來了……”
蘇無言冷哼一聲,本想譏諷兩句,又想到江暮雪是為了護住小丫頭才整這死出,又把話咽回肚子裡。
倒是黎九章走近一步,忙往江暮雪身上輸入靈流,為他調息療傷。
黎九章看到江暮雪眉間已經凝出修心劍君的赤色心印,知江暮雪雖意識昏沉,但他仍有神智,還知道在結嬰時擇下修心劍道修行,放下心來。
柳觀春關切地問:“黎師兄,江師兄已經結嬰了嗎?他是不是平安渡過雷劫了?”
黎九章笑道:“是,二十多歲便結嬰的修士,當真是千年難遇,便是我也修行數百年方才攀上元嬰境界,江師弟果真靈心慧性,天賦異稟。”
柳觀春松一口氣:“江師兄既已安然無恙,為何他遲遲無法醒來?”
黎九章臉上笑意淡去:“因他逆行破境,觸怒天道,這次的雷劫不僅僅是結嬰劫雲,還帶著直襲劍骨的罪印天懲……師弟能保下一命已是不易,對不住,我才疏學淺,也是第一次見到有人逆天破鏡……我也不知他何時會醒。”
柳觀春搖搖頭,她沒有怪罪黎九章的意思。
她只是看著渾身是血的江暮雪,心裡難受。
柳觀春喃喃:“江師兄……是不是很疼?”
聞言,黎九章怔忪不語。
他不想撒謊,可他也不能往柳觀春的傷口上撒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