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已明白柳觀春深藏的情意,但他想到昨日柳觀春受驚逃跑,還是不打算說出造夢一事,免得打草驚蛇,兩人關系反變生疏。
於是,江暮雪道:“這兩日我趕路受累,一直在房中調息打坐……怎麼了?可是遇上什麼妖邪作亂?”
柳觀春松一口氣,連忙說:“沒有、沒有!我就是隨口問問。”
柳觀春知道昨夜不過是個荒唐夢,她沒有在江暮雪面前丟人,總算放心,連腰板都挺直了。
江暮雪見柳觀春一時頹喪一時振奮,不懂她在想什麼。
只是,昨日一事,他雖饒她一次,卻也不願輕飄飄揭過。
江暮雪:“既然早起碰面,正好有一事,我要事先提醒師妹。”
“何事?”柳觀春歪著腦袋,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望著師兄。
少女神情懵懂無辜,有點可愛。
江暮雪忍住想揉她腦袋的心思,淡淡道:“今日屠村的妖邪,最擅長迷魂陣術……還請師妹收邪時多加小心。”
柳觀春分得清輕重緩急,事關性命,江暮雪耳提面命,她就該謹遵教誨。
柳觀春認真點頭:“我會的,師兄也是,縱有神通也切莫輕敵。”
“師妹放心。”江暮雪靜靜看她,“我生來便有破妄神技,不會被幻象迷惑,亦能輕巧破陣。只是,神通技法乃我的保命底牌,不能輕易告知旁人,我既說與你聽,你便要替我保密。”
聽完,柳觀春整個人呆住了……什麼?破妄神技?難道昨夜的夢境,心魔所言屬實?
柳觀春心中紛亂:“破妄神技,那是什麼?師兄的意思是,若我用化形術更改容貌,師兄也能透過術法,看清我的本體嗎?”
江暮雪輕扯唇角:“是。”
柳觀春驚訝不已。
那豈不是說,上輩子的江暮雪真能窺破幻象,他早知皮囊之下的女子乃是柳觀春……
師兄沒有揭穿她假扮唐婉的謊言,甚至虛與委蛇配合她的計劃。
江暮雪明知柳觀春是冒牌貨,也一心一意照顧柳觀春,與她成親、交吻、行房,以妻禮相待……
如此一來,是不是可以說明,江暮雪其實很喜歡她?
難怪前世,柳觀春一出夢陣,唐婉便將她抓到太陰殿動粗,向她興師問罪……唐婉將她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對她起了忌憚之心嗎?
而江暮雪醒來後,之所以與柳觀春形同陌路,全因唐玄風為了安撫女兒,特地將江暮雪的夢陣記憶盡數封存。
倘若江暮雪還記得夢陣裡的七年,倘若他蘇醒後就來找她,柳觀春是否就有人陪伴,她也不會走上魂飛魄散這條死路了?
想起前塵種種,柳觀春心裡不知該說什麼好,因緣際會,蘭因絮果,錯過便是錯過了。
上輩子的江師兄不複存在,今生的江暮雪,也只是同她一塊兒長大的同門師兄。
柳觀春已經重生,她有了和前世截然不同的人生。即便江暮雪前世喜歡她,也不代表他今生對她有意……
柳觀春總要回家的,江暮雪飛升那日,便是她回家之時。
既然註定分離,柳觀春又何必再招惹江暮雪呢?
她總不能把江暮雪吃幹抹淨後,又將他拋棄於此吧?
柳觀春想起萬骨生花陣裡的幻象,想到那個滿頭白發的憔悴師兄。
飛升後的江暮雪已是神軀,與天地同壽,若是讓江暮雪孤獨守著她的遺物,度過漫漫餘生,柳觀春想到就有點於心不忍。
柳觀春晃晃腦袋,拋開那些悲觀的想法,又問江暮雪:“倘若師兄真的能窺破幻術,當初道宗內門大比,你是不是也早就看穿我的貓身?”
聞言,江暮雪沉默片刻,謹慎地安慰:“師妹化貓,便是挨蹭撒嬌,亦有幾分童稚可愛……”
柳觀春聽到這番話,還有什麼不懂的?
她丟臉丟大了……而師兄體恤她女孩兒臉皮薄,沒有聲張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