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猶豫半天,還是敲了敲門:“師兄,你睡了嗎?”
屋裡亮著微弱的燭光,當柳觀春靠近的時候,火光已經將她的身影映在門上。
江暮雪目力敏銳,自然早早看到。
只是天道雷印豈是他如今這具築基凡軀可受得的?等送走了柳觀春,深入骨髓的痛感上湧,江暮雪又噴出一口血,虛弱地倚回床榻調息……偏偏這時候,柳觀春來了。
“何事?”他隔著門,沉聲問她。
“師兄,我想進門看看你。”門外的柳觀春實在放心不下,她鼓足勇氣推門,“師兄,我進來了。”
她要做事向來如此,固執非常,先禮後兵,不達目的不罷休。
其實江暮雪心知肚明,他攔不住,因此房門並未上閂。
興許潛意識裡,他也希望柳觀春能來探望。
柳觀春進門後,又老老實實闔門,雖是開春,但春寒料峭,夜風還是很冷,就連她還穿著軟綿綿的兔毛靴子,她不想受傷的江暮雪受凍。
寢室內,柳觀春遙遙望著那個清瘦的身影。
江暮雪在榻上打坐,唇色蒼白,雙目微闔,黃澄澄的燭光披拂他的肩頸,鍍上一層暖光。江暮雪散落肩臂的烏發油潤發亮,偶有幾縷影影綽綽蓋住眉心硃砂,平添一分精緻又脆弱的美感。
明明是很安逸的畫面,可因江暮雪忍痛時肩頭瑟縮,冷汗直冒,這一幕又顯得師兄孤形隻影,只讓人覺得可憐。
柳觀春心裡慌神,她放下板栗,三兩步上前,俯跪下身子,撐著床架,仰望江暮雪。
“師兄,你很疼嗎?”她伸手想要幫江暮雪擦汗,沒等纖細的手指觸到江暮雪眉心,半道便就被他抓住。
江暮雪睜眼,一雙鳳眸冷冽,如聚風雪,毫無人情味。
柳觀春沒被他眼中厲色嚇到,反倒眨巴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稚氣地和師兄對望。
很快,江暮雪的戾氣散去,他又松開她。
“為何還不去睡?”
他在問她怎麼回來了。
柳觀春起身,抱著板栗上榻,她大大方方地說:“因為擔心師兄。”
柳觀春若是喜歡一個人,偏疼一個人,她會表現得非常明顯,她對待江暮雪就是不同的,即便這層情緒單純出於對師兄的依戀。
江暮雪深諳柳觀春口中的“喜歡”是什麼,如天上雲、水中月,她其實待世間萬物都這般純粹,她的喜愛並不摻雜男女之情。
江暮雪不再管她,他閉目調息,繼續壓制雷印帶來的反噬。
柳觀春若無其事地瞥去一眼,她發現江暮雪衣袍輕軟清逸,廣袖交疊,如蓮綻放。
之前那身被她淋濕的衣袍已經換過。
江暮雪運氣幾個周天,終於壓下那些刺骨的疼痛。
此時,耳畔傳來咔嚓咔嚓的響動,江暮雪困惑抬眸,竟看到柳觀春盤踞床榻一角,專心致志地剝板栗。
而他的膝側,不知何時墊了一方蘭花繡帕,帕子上,板栗肉堆積如山。
柳觀春一直在給他剝肉,她一口沒吃。
江暮雪知道柳觀春多饞吃的,她能忍住食慾,一心關照兄長,其實已是善待他人的表現。
江暮雪冷硬的心腸一寸寸軟下來。
他撚了一塊板栗,塞進口中咀嚼。
柳觀春見狀,眼眸亮晶晶的,問他:“師兄,好吃嗎?”
“好吃。”江暮雪沒有掃她的興,只道一句,“不必太多,我吃不完。”
柳觀春仔細想了想,江暮雪確實沒有吃甜食的習慣,板栗應該也算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