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觀春無措地低頭,恰好迎上江暮雪那雙深沉如潭的鳳眼。
“師妹。”
他第一次如此喚她。
柳觀春的後脊滾過一道雷電,渾身戰慄,倏忽一哆嗦。
竟比尋常還要快一些。
柳觀春呆住了。
偏偏男人輕扯了一下唇角。
隨後,江暮雪的掌心,靈光湧動,柳觀春的五感瞬間被一片冰冷的風雪封閉……
眼前一片漆黑,她什麼都看不到了。
也是那時,柳觀春才知。
房事上,她的數次走神,江暮雪都瞭然於心。
而師兄的佔有慾濃烈,往後他再不許她看旁處了。
柳觀春被迫陷進那個寒雨綿綿的春夜裡,她別無他法,只能感受他。
……
柳觀春曾因那一點難能可貴的溫存,險些迷失在幻境裡,如今看到江暮雪冷漠的眼,疏遠的距離,身上浩然林立的劍氣,以及如影隨形的劍者威壓,她方知何為雲泥之別。
柳觀春不敢有妄念,她垂下濃長眼睫,小心地抹去嘴角鮮血。
沒等柳觀春說明武鬥的情況,早有外門弟子上前告狀。
“我們特地來和柳師妹道別,偏她自恃是內門弟子,竟對我們出言不遜……我雖不知柳師妹有何等機緣,竟能以築基一階的資質進入內門,但她心性驕狂倨傲,這樣的性情恐怕會給宗門生事。”
柳觀春皺眉,驚訝地望去。
她何嘗不知,這些外門弟子分明是怕她入了內門,天材地寶滋養修為,再攀境界,日後成了修士大能,定會對他們加以報複。
若是他們能夠以今日武鬥一事,阻攔柳觀春進入內門,何愁往後沒有一雪前恥的機會。
柳觀春望著相處過十年的師兄姐們,她彷彿能聽到他們在泥潭裡說:“下來吧,下來吧,和我等一同深陷泥潭吧!”
她偏不!
可當柳觀春想要開口辯駁的時候,喉頭卻像是被漿糊堵住,唇齒也彷彿有葉片遮蔽,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先前已經開口喚過“師兄們”,如今面對誣告卻一言不發,分明是預設罪行!
柳觀春望向那位早已被人攙扶起身的趙師姐,她看到趙師姐嘴角漫出的冷笑,如何不知這是她的秘術?
方才趙師姐使詐出手便有些詭異,看來她定是通曉妖鬼邪術!
柳觀春還沒來得及解開封口印,內門的弟子便將此事請示江暮雪:“大師兄,這位柳師妹雖是新入門的小師妹,卻也不該仗著內門庇護,目無宗規,肆意欺辱外門弟子,按律,她該上自省殿,自領三十鞭刑。”
內門的鞭刑並非凡間那樣,只落在皮肉,而是一擊穿透修士靈域,擊在修士的神識間,若是修為不夠的弟子,十鞭下來就可能掉下一階。像柳觀春這樣初初築基的女修,甚至用不著三十鞭,僅僅二十鞭就能將她打回煉氣期的原形。
外門的眾人都在幸災樂禍地看笑話,柳觀春卻心底發寒。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柳觀春答應過唐玄風,決不會靠近江暮雪。可眼下,能讓那些內門弟子收回成命之人,唯有德高望重的大師兄。
柳觀春拼盡全力上前,跪至江暮雪身前。
她說不了話,手指也聽不得使喚,她只能低著頭,緘默無言。
直到一滴眼淚滾落,砸出一圈雪塵。
江暮雪凝望那一顆凝結成冰珠的眼淚,莫名蹙了下眉心。
他上前一步,並指捏訣,驅動伏雪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