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紋舒看在眼裡,但仍穩穩坐在軟椅上,笑道:“蘇姑娘怕打雷?”
蘇幼儀笑了笑,淡淡道:“並不怕。”
京都多雨夜,自從婚後,每個雷雨夜都是江遲序緊緊抱著她,她才安心入睡,所以她應該不怕了。
片刻,雨珠像脫了線的美人簾幕,顆顆瑩潤墜地,湖心被雨水打得起霧,更襯得湖心亭內煙波縹緲。
恰好,季紋舒面前的紫砂茶壺冒出滾滾熱氣,溫潤茶香沁人心脾。
季紋舒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蘇幼儀,笑道:“香泉連珠沸,烹茶池亭中。”
“妙啊。”
蘇幼儀見他心情好極了,拿出契書道:“此情此景,實在暢快,還請季公子過目契書。”
季紋舒臉上笑意退了些,接過契書掃了一眼便簽字畫押。
很順利。
蘇幼儀鬆了一口氣,拿起契書道:“寶華樓還有事要忙,告辭。”
說完,桃溪撐了傘,主僕二人迅速消失在雨幕中。
季紋舒看著一抹水藍色背影越走越遠,漸漸和周遭景緻融為一體,他笑了笑,搖了搖頭。
先前裝得有多乖順,此時就有多帶刺兒。
雨漸漸小了,亭子內只聽得清淩淩若碎玉砸到水面的聲音。
淅淅瀝瀝雨幕中,漸漸走來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煙雨模糊了他的面容,遠遠看著,只覺威嚴不可冒犯。
江遲序放下傘,走入八角亭內,一身水汽將他浸潤,片刻便要在身上結成冰渣子。
他徑直走到紫檀小桌旁落座,看著對面那位才回過神來,嘴角笑意還未消散的季公子。
這處八角亭是季紋舒常來的地方,按理說不會有閑雜人等來打擾,像這樣大搖大擺走進來的......
想來身份不簡單。
走南闖北混跡多年,沾過許多高門豪爵,他打眼看著,便知道對面這男子身份高貴。
且不說一身錦衣玉冠的派頭,就說這冷淡不近人情,目光沉沉的氣度......
不小的官啊。
但是季紋舒從未見過這人,如此神秘,恐怕還是個和上邊關系不遠的。
來者是客,季紋舒拿出從前左右逢源的態度,“這位公子,雨中品茶頗有意境,想來是同道中人。”
然而,對面男人不答,一身黑衣更顯沉鬱,季紋舒臉上笑意斂了斂。
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做什麼?
季紋舒納悶,這神色,活像是自己搶他了夫人。
那種欲殺之而後快但是盡力隱忍的神色叫季紋舒脊背一涼。
就在季紋舒有些不明所以的時候,對面男人忽然舉起手邊茶盞一飲而盡,然後站起身大步離開。
“哎?”
季紋舒愣住了。
那是蘇幼儀喝過的茶盞啊.......
而且,那位公子怎麼把茶盞也順手拿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