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再度沉默下來,對於易書南來說,這或許又是一個格外難以回答的問題。
鬱九寒打了個哈欠,抻了抻痠痛的肩膀,其實她還沒有睡夠,盡管已經快要十一點了。
昨天……是哪個動作讓她現在肩膀和腹部那麼痛啊。鬱九寒仔細想了一下,是趴在床上用手肘撐著的時候吧,這個姿勢確實很累人,偶爾興致沖沖地在瑜伽墊上做運動的時候都撐不了多久。
話又說回來,我的手指纖細修長真是十分好看啊。鬱九寒開始欣賞起自己。
“嗯。”
走神走了太久,聽到易書南的回答時,她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對方在嗯什麼。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易書南繼續說,“命運真是玩弄人,像是被安排好一樣讓我覺得莫名其妙,無所適從。很抱歉我用了沒有那麼正面的詞語去形容它,但事實的確是這樣,我也許真的喜歡你。”
她第一次這樣說了,在沒有酒精催化的條件下。
然而這句依然無法讓易書南完全自洽,幾乎是強逼著自己從胸腔裡擠出來的告白,依然沒有得到眼前人的重視。
鬱九寒一副沒睡醒的懶洋洋的模樣,在爬起來洗臉刷牙後又縮排了被窩中柔軟的地方,對於易書南的表白的回應也只有一句話:“幸好你還算誠實,不然我打算把你從窗戶推下去來著。”
她為什麼能這麼平靜呢。
只有上帝才知道她把這些話說出來費了多麼大的力氣,易書南承認也許她現在是喜歡鬱九寒的,可這樣不被祝福的愛能持續多久呢。她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正在犯罪,因為主已經流出寶血為她洗清罪孽,因為神是慈悲且愛著她的神,所以她才能清醒地做出那麼多不對的事。
這樣血淋淋的剖白,為何鬱九寒對此的反應如此尋常。
啊,易書南明白了,因為她不相信。
她不相信世上有位慈愛的神,而同性相戀是這位創造一切的神並不喜悅的事。在她看來這份感情算不上禁忌,鬱九寒大概從來沒為此苦惱過。
她看起來就像那種,能夠絲毫不迷茫地度過青春期的人。
不為自己身體的變化感到惶恐,也不為同性對自己的吸引感到害怕,鬱九寒看起來就是沒經過這種恐慌的人。
一股奇怪的情緒充滿了她的心底,這思緒並不陌生,易書南常常會感受到,卻從來無法用語言去形容心中的所想。也許這一剎那心髒細微的改變,目前還沒有人創造出一個詞來描述它。
易書南已經能與這情緒很好地共處了,她不動聲色地坐在了床邊:“這裡可是三樓。”
“就是三樓我才想把你推下去。”鬱九寒順口回答道。
“是嗎?”易書南笑了。她移動著身體,躺在了鬱九寒身邊,表情從來沒有那麼緩和過:“我倒希望你真的這麼做。”
鬱九寒嚇了一跳。易書南會笑?不不不,易書南還會開玩笑?這真是不尋常,自己把她刺激瘋了嗎?
剛才發生的事並非幻覺。易書南看著窗外,好像突然與自己和解了一般放鬆,她甚至能夠主動往前挪動著身體,和鬱九寒捱得很近,然後用一種很真誠的口吻說:“如果哪天我讓你不開心了,就把我從窗戶上推下去吧,幾樓都可以,最好選高一點的地方。”
鬱九寒呵呵笑了起來,她覺得易書南這個玩笑開得不錯。
她想再聊點什麼,鬱九寒好不容易在調情之外的時間覺得這個人有點意思。但易書南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做了個抱歉的手勢起身,拿起手機向屋外走去。
電話那邊的訊息很簡短,是個不錯的訊息。
“問題解決了?很好。”
看來鬱老太太說話算話,答應她的事很快就辦到了,一把年紀也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啊。
但易書南卻皺起了眉頭,表情變得十分嚴肅,在掛掉電話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她都維持著一個姿勢保持不變。
她在門口靠了會,抬起了頭。
“神啊,原諒她吧,因為她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