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瞰簡直頭大。
他把礦泉水瓶湊到徐木寧的嘴邊,哄著人:“你多喝點水清醒清醒。”
徐木寧伸出手隔開水瓶,苦著一張臉忽然很堅定地說:“今天的徐木寧沒有醉!醉的是昨天的徐木寧!過去的徐木寧已經過去,今天的徐木寧即將迎來新生!”
“……”
程瞰自認為自己的性格已經足夠外向,然而此時此刻還是被喝醉酒的徐木寧搞得有一瞬間想挖條地縫鑽進去。
“喲,這娃兒喝醉了!”坐在他們旁邊的兩個女生聽見徐木寧突如其來的哲學發言,大笑著扯起嗓子喊:“老林,你學弟不行了,快把人帶走啊!”
程瞰往老林的方向看,對方壓根沒聽見,正臉紅脖子粗地拉著莊理跟其他人吹瓶子。
指望不上兩個死酒鬼,程瞰拉起徐木寧的一條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一隻手攬著他的腰半托半拽帶人去洗手間。
剛捱到洗手池,徐木寧張開嘴巴哇哇地就開始吐,那嘔吐的場景,簡直可以比擬開閘洩洪。
經驗老道的程瞰一邊幫他拍背一邊說:“酒量不好以後就不要喝酒了。”他開啟另一個水龍頭,沾濕手掌,輕輕覆在徐木寧微微發燙的後頸上,讓他舒服一點。
重複沖了幾次手掌,扶著水池邊緣幾乎要把胃嘔出來的徐木寧才啞著嗓子說:“可以了,謝謝你。”
看他自己掬水洗臉,程瞰放開他,在旁邊的水池洗手。手洗完了徐木寧還在往自己臉上潑水,將頭發、衣領、袖口上濕淋淋一大片,滴滴答答掉著水珠。
程瞰抱著手後腰低著洗手臺,笑著問:“看樣子是清醒了?”
清醒大半的徐木寧尷尬到手腳不知道該怎麼放,用餘光瞥一眼旁邊的人:“你喝了那麼多酒為什麼不會醉?”
“身邊都是酒蒙子,喝多了耐受程度自然會變高。”程瞰的視線落在他被水洇濕的眼角,像哭過一樣,莫名的讓人想去親一親。
這個想法讓程瞰微微皺起眉心,並且在心裡罵自己神經病啊。程瞰清了清嗓子:“你既然沒事,那我先走了,記得以後別再外面喝酒。”
“……”
不等徐木寧說話,程瞰抬腿往洗手間外走。
前後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徐木寧回過神發現人不見了,立馬三步並作兩步追出去,還好沒走遠,他有些著急地攔住程瞰:“學長,the een樂隊以後是不是都不做了?”
程瞰沒想到他會因為這個攔住自己,愣了一下,隨後笑道:“嗯,大機率是不會再唱了,因為我有自己的夢想要去追。”
“……夢想?”
霎那間徐木寧的表情變得有些的悵然若失,他吶吶低語:“我還以為已經沒有人會在乎這個東西了。”
他略帶失望的語氣讓程瞰心口陡然空了一拍,程瞰看著他,忽然想將這一拍補上。
於是他勾住徐木寧的脖子,調轉腳尖超會場的對面的一小型露臺走:“原來是個有故事的小學弟啊,相逢即是緣,我可以免費當你的一次性樹洞。”
感受到手掌之下的人因猶豫産生了兩秒的停頓,程瞰想繼續說點什麼,卻看見徐木寧點了下頭,“嗯”了一聲。
在回酒店的計程車上,程瞰一點一滴回憶著所有和徐木寧有關的過去。
他曾經以為他們或許只是匆匆見過一面,也或許是在學校的某個場合有過交集,然而此時此刻,他開始一遍一遍的問自己,為什麼會將這麼多重要的記憶封存在靈魂深處。
如果……如果他沒有在石中戲院和徐木寧重逢,如果他滿足於百老彙名利選擇繼續留在美國發展,他是不是會一直忘記這個人很多很多年?等到他年老的時候莫名有一天再想起,亦或許是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想起有一個叫做徐木寧的人,曾經出現在他的生命裡。
光是假設催生出的巨大遺憾編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程瞰從頭到腳一點點裹住,收緊。
只因為在那個能感受到燥熱晚風的露臺上,徐木寧微微仰著頭看向夜色深處,城市的霓等下,他面目上帶著些許難過地說起他最喜歡的紀錄片是《鳥瞰地球》。
“那部紀錄片讓我經常夢見自己變成一隻鳥,飛過河流,飛過群山。學長,我覺得我們今天能遇見算是一種緣分,因為你的名字裡也帶著一個‘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