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木寧尷尬撓頭,咬著上嘴皮含糊道:“餘大意上次在派出所威脅我,我想先去嘲諷兩句。”
“……”程瞰能感覺到自己的額角滑下三條黑線,“挺記仇啊徐木寧?”
徐木寧摸不準他到底是不是生氣,繼續為自己陳詞:“上次我也不是頭腦發熱,我知道你肯定會說成年人要保持理智,我很理智,單純就是想出口氣,餘大意比誰都清楚戲院是餘叔的命,他揹著我們賣戲院,還明著來敲詐我,這不是欺負人嗎!我牽連你受傷我很內疚,鏡頭也壞了,這些都是該我為那口氣付出的代價,我今天是真的只想把他當場抓住關起來,餘叔的身體很差,我很害怕他去找餘叔說些有的沒的,我……”
後面的話,消散在程瞰猝不及防的一個擁抱之下。
程瞰避開他的後背,左手環著他的腰,右手掐著他的後頸,以絕對的強勢把人揉進自己懷裡。
“為什麼會害怕?”
夜晚太安靜,感受到擁抱帶來的熱源,徐木寧竟然忘記了掙紮。
“一個戲院的命運交到自己手裡,不知道現在在做的事會有什麼樣的結果,跟大家說相信我,卻還是會焦慮自己做得不好,還有餘叔,他對我來說跟外婆一樣重要,他把希望壓在我身上,每次想起他那天晚上絕望的託付,會控制不住害怕。”
徐木寧將頭抵在程瞰的頸窩裡,在發抖:“程瞰,你說戲院會好嗎?”
程瞰有幾分鐘沒有說話,親了一下他的頭發才說:“你忘了嗎?我說過你可以信任我,別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一個人往前走很難,兩個人的力量卻會更強大。”
“你今天要做的事你盡管去做,可你明明有很多時間知會我一聲,你卻什麼都沒說,我只有你的電話和微信,在你不回訊息的那些時間裡,我把所有假設的意外都想了一遍,我害怕我還沒有想起你,你就離開我了。”
程瞰熾熱的擁抱像一場熱帶風暴呼嘯著捲走徐木寧,他被拋高高地掛在半空中,陡然生出的眩暈讓他混亂不堪。
害怕?程瞰在害怕?程瞰在害怕失去他?!程瞰為什麼會害怕失去他?!
難不成喜歡他啊?!
“你?!”徐木寧一瞬間跟被電了似用力推開程瞰,驚恐又不安地看著他,“程瞰!”叫完名字徐木寧不敢說下去。腦袋裡放紀錄片似的,這段時間相處的點點滴滴全都過了一遍。
摸他頭,彈他腦蹦,在他面跟孔雀開屏似的彈吉他炫技,還有每次似有若無的勾他肩膀摸他後頸,以及今天披星戴月趕回徽州。
不會是自己想多了吧?
程瞰放開他,看他表情瞬息萬變,覺得有趣,抱著手瞧了一會兒,瞧夠了,心也一併落了下來。
“徐木寧,”程瞰嚴肅道,“我本來還想再花一些時間認清自己的心意,可今天聯系不上你反而讓我確定,我就是喜歡你。”
噼裡啪啦乒乒乓乓——
誰家大晚上不睡覺突然放鞭炮?徐木寧腦袋被炸出一地紅色炮仗皮。
“你,我……”徐木寧目瞪口呆,“你要不要再確定一下?”
某一瞬間程瞰簡直想捏他:“我一個三十好幾的人,喜歡還要人教?倒是你啊徐木寧,你從前跟人談戀愛是趕鴨子上架嗎?還是大街上隨便拉個人聊兩句吃兩頓飯就判斷自己對男的女的都不感興趣?”
聽他提起自己之前的坦白,徐木寧反應過來:“那明明是正常接觸談戀愛,沒感覺就不想再試,解數學題還有不會的呢,不會就不會,我又不是要當數學家。”
什麼奇奇怪怪的比喻,可莫名的有點可愛。
程瞰笑出聲,往前一步,徐木寧往後退一步,再往前一步,徐木寧腳後跟磕在綠化帶的水泥池邊,已經無路可退。
“徐木寧,試著跟我接觸吧,去感受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感受。”程瞰揚起手,以為徐木寧會躲,意外的他沒有,只是愣了一下。程瞰就把指尖點在他的眼皮上,感受著眼球的顫動。
程瞰輕輕拂過他的眼皮,從眼中一直到眼尾,然後敏銳地發現,徐木寧在他的指尖下像蝴蝶一樣輕輕揮動翅膀。程瞰心口一熱:“雖然這樣說有點自戀,但你沒有躲開我,說明我在你心裡還是有點分量的。”
眼皮上傳來如一抹流星拖尾般的灼熱,還有睫毛觸碰著手指帶起的一些癢意,徐木寧突然抓住他的手,又輕輕地放下,張著嘴好半天都不知道說點什麼。
“去感受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感受。”
【二十歲很年輕,未來有那麼多時間,小學弟,不就是記錄世界,勇氣是你要邁出的第一步】
如果以“八年前”作為起點,“八年後”作為終點,時間彙聚於此刻,合成一個莫比烏斯環。這個深夜,兜兜轉轉,他又遇到程瞰了。
時間是最好的論據,徐木寧已經不想質疑,只要是程瞰,好像一切都可以。
“好。”徐木寧放棄那些刻意的試探,鄭重地吐出一個單音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