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的人第一次見到徐木寧,還問程瞰:“老大,這是你請的跟拍?”
“不是跟拍,是一個堅持心中所想的獨立紀錄片導演。”程瞰看著不遠處安靜搗鼓相機的人,靠過去,掃到一段剛拍完的素材:“怎麼連我都拍進去?”
“因為你和這裡的所有人,都表現出對這份職業的熱愛。”徐木寧怪異地瞅了他一眼,“是你建議我多線敘事,才過了幾天,連這個都能忘?”
如同黑夜裡突然燃起的一籠嗶啵作響的篝火,程瞰心口被他這句話搞得發燙。
沒等燙熟,煞風景的江蘇杭在旁邊補了一句:“熱愛?有,但不多,還是因為我們程老師給得太多了,要不然老子才不跟他007!”
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程瞰捲起劇本拍他肩膀:“有時候沉默是一種美德。”
江蘇杭:“我沒有道德。”
徐木寧也不忘記回徽州探望餘微言,以及跟戲院重建的進度,找大大小小的演出。餘大意暫時沒有來找茬,徐木寧祈禱他是還念著餘叔是他哥,尚存一點良心。
時間不知不覺進入八月,《憂鬱的南希》首映在即,留給劇組的準備的時間越來越少。程瞰白天排完劇,晚上還要還要兼顧新的劇本,彈琴寫曲,雖然帶著傷,但每天的精力充沛到徐木寧自嘆不如。
程瞰家每天晚上都是斷斷續續地鋼琴聲,他和江蘇杭忙著給新劇本寫曲填詞,徐木寧就拿電腦坐在另一頭處理之前素材。經濟頗為拮據,徐木寧沒有忘記賣戲院的那三百萬。
芝麻糊坐在懷裡,好奇地盯著pr花花綠綠的介面,徐木寧低頭親它的頭頂:“小貓不需要學。”
<101nove.小調,在殘留著琴聲的餘響中聽到徐木寧說的這句話,抬頭看過去——茶幾旁,徐木寧今天穿的是白色短袖,領口繡了一直黑白色的小貓。盤腿席地而坐,懷裡是芝麻糊,還有棉花糖蹲在他身邊。一人一貓一狗,都專注看著電腦螢幕。
這幾天徐木寧住家裡,他的好兒子好女兒完全不會想起自己,簡直如同徐木寧親生的一樣。程瞰好笑著想,反正以後都是一家人,這倆逆子也算先找好了媽。
江蘇杭受不了了,壓低聲音:“行了,別看了,喜歡就追啊,我們瞰哥的行事作風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溫柔?”說完回憶著感嘆,“當年你跟施楚哲那個老狗比……”
程瞰一秒變黑臉,實在不想回憶跟姓施的過去破壞心情:“你再提一次他,我就把你從陽臺上扔下去。”
江蘇杭食指並著拇指在嘴巴前做了個拉上拉鏈的動作,轉移話題:“快到你生日了誒,我們瞰哥終於從二十來歲的暴脾氣酷哥長成三十歲的成熟大叔了。”
程瞰被他的用詞惡心到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他嘶了江蘇杭一聲,扭頭看徐木寧,他已經剪了一晚上的片子。
“徐木寧,能幫我到一杯水嗎?”
徐木寧現在是什麼都依著他,聞言答應著好,推開電腦抱著貓站起來,腳底板瞬間鑽出一陣螞蟻啃食的痛感——腳麻了。他踢著腿放鬆肌肉,去給傷患倒水,程瞰接了之後又讓他幫自己拿吉他。
江蘇杭陰陽怪氣:“徐~木~寧~你~能~幫~我~也~倒~一~杯~水~嗎?”
徐木寧是非分明得很,直接說:“你沒受傷,自己去吧。”
“都認識這麼久了你厚此薄彼!是不是隻有程瞰可以啊~”江蘇杭玩味道。
徐木寧很認真地點頭:“嗯,只有程瞰可以。”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程瞰明明知道他的意思,卻還是被無形地撩了一下,因為太像情話了。
被撩了程瞰選擇撩回去。他把琴箱架在右腿上:“彈了一晚上致鬱的曲子,人都要陰出水來了,彈點激烈的給你們聽聽。”
徐木寧想起木梨硔那晚彈吉他的程瞰,自己其實是喜歡看他彈琴的,吉他、鋼琴、還有以前更為熱烈的架子鼓,認真、嚴肅又帶著享受,像是在跟自己最熟悉的戀人對話。
程瞰上好變調夾,左手按著品絲,右手拇指從上往下撥動琴絃。
徐木寧的心莫名跟著快速跳動兩下,看著他又調整了一下姿勢,下一秒帶著青筋的手背用力一掃,拍弦激起一陣泛音,音孔傾洩出極快的音符,左手滑弦,右手的指頭靈活到像是掙脫束縛的飛鳥,那些急促的琴音被那隻飛鳥帶著飛出天際,在那一刻有了形狀,它經過了風暴,經過了暖陽,又沿著陡峭的懸崖飛速而下,伴隨著最後兩下振翅,戛然而止停在平地之上。
一把小小的吉他,在程瞰的雙手裡迸發出千軍萬馬的氣勢。
“好久沒有全指彈,手有點僵,錯了幾個音。”程瞰吹走護板上沾著的一撮狗毛,再抬頭看向徐木寧時,發現他微微張著嘴巴,表情有些木。
“徐老師,呆住了?”程瞰很滿意他的反應,臉上帶著毫不加以掩飾的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