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木寧緊張地搓了搓衣服下擺,問:“你爺爺還好嗎?”
“情況穩住了,現在有點低迷,我小姑看著他的,”程瞰感覺他情緒不太對勁:“你是在內疚嗎?”
徐木寧張了張嘴,半天才回:“對不起,我不該一次性說這麼多。”
他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表現出深深的自責,程瞰也不知道該怎麼讓他釋懷,於是給他倒了一杯溫水:“不用道歉,跟你沒關系,我倒是想說,沒想到我們之間還有這層關系,”他看著捧著水杯不說話的徐木寧,“你外婆和我爺爺竟然認識。”
“我也沒想到。”徐木寧瞥了他一眼,心說我們的關系不止這一層。
“上次在合肥吃飯的時候,”程瞰輕輕碰了一下他的肩膀,像是一個不完整的擁抱,“聽你說外婆過世,沒來及的跟你說一句節哀順變。”
徐木寧愣了愣,沒說話,只是點了一下頭。
見他這樣,程瞰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關於石中戲院,最開始是我爸無意間買下來,被我爺爺知道了,就拜託我讓它開下去,他說因為跟他的一位故人有關,人老了總是會想彌補一些年輕時候的遺憾,當時我猜測可能是跟裡面的某個人有聯系,沒想到這個人是你的外婆。”
“嗯,我外婆以前在戲院唱過戲。”徐木寧已經把所有的東西串了起來。之前程瞰說他家買戲院不會改變,他還不信,現在他信了。
“唱過戲?我爺爺確實很喜歡聽徽劇,我還以為是老一輩人的愛好情懷,”程瞰沉思片刻,“看他今天的反應,他們之間應該發生過很多事,你外婆有提過嗎?”
“沒有,從來沒有,”徐木寧搖頭,“唯一一次提起,就是讓我找到程頌。”徐木寧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於是問:“程瞰,我今天來是想問你要怎麼讓戲院開下去?”
程瞰盯著他的眼睛,笑道:“你終於肯信任我了?”
“……不是不信任,”徐木寧喝了一口水,“是認為你們家是做生意的,而戲院要堅持唱徽劇,根本不賺錢,這兩者是相悖的,現在我想聽聽你怎麼說。”
“這就是不信任,我已經告訴過你,”程瞰說,“如果今天你沒來我家,沒有見到我爺爺,你打算跟我固執到什麼時候?修戲院這麼大的事也不聯系我,還悄悄把定金付了?”
徐木寧啞然:“你怎麼知道?”
程瞰言簡意賅:“章境是我朋友。”
“徽州還真小啊。”徐木寧低聲吐槽了一句。
“好了,我們先說說戲院根本的問題吧,”程瞰正色道:“我翻看了朝雲給我的資料,徽劇現存的劇目很多,但還在演出的比較少,比較有名的是《水淹七軍》《貴妃醉酒》《百花贈劍》等,近幾年也出過一些新劇,像《驚魂記》、《劉銘傳》,雖然拿獎多,但始終侷限在過於藝術的範疇內,大眾普及度不高。”
“創新力不足。”徐木寧接他的話。
程瞰贊賞地看向他:“是,戲院要開下去,不是重建或者繼續表演傳統曲目就能解決,創新,以年輕人更能接受的方式呈現,吸引更多的人來。”
徐木寧問:“那要改變徽劇的唱法?像音樂劇?”
程瞰看他還沒反應過來,忍不住伸出手輕輕彈了一下他的腦門:“那就不是徽劇了。”彈完他自己都愣住了,搓了搓指腹,沒繼續往下說。
他突然的動作讓徐木寧怔在原地,腦門上還殘留著淡淡的輕痛感,徐木寧皺著眉看著程瞰,這個動作帶著熟人間的親暱,有點唐突。
“咳,”程瞰自己都覺得有點尷尬:“具體的方式我還要再想想,今天留在我家吃飯吧,我爺爺讓我轉達的,他有很多話想問你。”
徐木寧還在思考程瞰剛剛舉動,聽到是老人家的要求,很快答應。他也不再糾結程瞰剛剛的舉動,就當是覺得他們已經可以算作朋友。
程翩翩被放出來,搖頭晃腦,蹦蹦跳跳又黏上了徐木寧,順著他的褲腿想往上爬,徐木寧抱起可可愛愛的小姑娘,心中還壓著的情緒被她沖淡了很多。
“你不要由著她來,以後再見到你只會更黏你。”程瞰出聲提醒。
徐木寧揉著程翩翩的毛茸茸的腦袋:“沒關系,她喜歡就好。”
程翩翩眨巴著大眼睛:“哥哥,我們可以出去玩了嗎?我帶你去看我的秘密基地!”
“好。”徐木寧抱著她出了客廳。
他倆也不管自己,程瞰沒法,待客之道,總不能讓他倆自己玩,抬腿跟了上去。
天氣不錯,黑白的庭院裡綠植蓬勃。程瞰抱著手靠在庭院的柿子樹下,鼻息間能聞到柿子未成熟時散發出的帶著苦澀的香氣。
不遠處徐木寧和程翩翩蹲在地上觀察螞蟻。他弓著的背像一道拉滿的弓弦,程瞰想,脾氣是固執了一點,但很有耐心,程翩翩充滿童真的話他都是有問必答,還會小心看著她不讓她摔倒。
程瞰突兀地笑了,徐木寧身上確實有種神奇的魔力,自己盯著他看了很久也不會覺得無聊,而且已經不記得上一次這麼久靜下心來觀察一個人是什麼時候——徐木寧的眼睛像墨一樣黑,短發在陽光的照射下透出淡淡的棕,頸側的面板很白,手臂上有一層肌肉,很有力量感。
腦袋裡突然鑽出孫曉柔給他求的那枚姻緣符,再聯絡到剛剛發生的一切,他爺爺和徐木寧外婆的關系……程瞰瞬間打了個冷顫。
徐木寧是不是彎的都不知道,自己在這裡瞎想什麼,果然空窗期太久人都變得有點不正常了——因為就在剛剛的某一剎那,他竟然想到了“命中註定”四個字。
他嘖了一聲,朗聲叫人:“徐木寧,你鞋帶開了。”
【作者有話說】
要開始漫長的申榜單了,以後的更新速度會慢一點,一週至少保證6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