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的晨風灌進半敞的車窗，帶著濕潤的泥土腥甜。新抽的麥苗在薄霧中舒展成青玉棋盤，遠山輪廓被晨曦暈染成宣紙上漸次淡去的墨痕。陳澤宇的指節在真皮方向盤上敲出無聲的節奏，車載香薰溢位的白茶香裡，混進了周子墨袖口若有若無的金銀花氣息。
”你眼下的陰影快比龍井茶湯還濃了。”等紅燈時，陳澤宇用餘光描摹身旁人側臉。周子墨坐在副駕上，正望著窗外掠過的白鷺出神，脖頸到肩胛的線條像繃緊的弓弦，聞言睫毛輕顫，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青影。
暮色時分，導航提示音驟然劃破車內寂靜。兩隻手同時伸向中控臺的瞬間，陳澤宇的指尖在周子墨手背上輕輕一蜷，將殘留的溫度藏進駝色羊絨外套的褶皺裡。
”在想什麼？”陳澤宇的聲線擦過儀表盤幽藍的光。
”總覺著...去那麼遠的地方念書，對我媽不太公平。”
”世上哪有絕對公平？”輪胎碾過減速帶的震動裡，他轉動方向盤，”但全天下的母親，都甘願為孩子的不公平買單。”
鏽跡斑駁的服務區指示牌掠過車窗時，周子墨望著駕駛座上繃緊的下頜線：”累不累？等開學有空我去學車。”
”好啊，”陳澤宇眉間倦色化開些許，”以後回家路上，總算有人能換手說說話。”
當梧桐大道熟悉的枝椏刺破天際線，假寐的人忽然直起身。”宇哥，先回宿舍吧。”
”好。”陳澤宇嚥下呵欠，指節在方向盤泛出青白。
車身碾過宿舍區薄霜，北方的春意總是姍姍來遲，枯枝在擋風玻璃上投下蛛網般的裂痕。周子墨拖著行李箱走向單元門時，突然覺得這蕭瑟景緻竟透著幾分溫情。
此時已經是出發的第二天午時，陳澤宇將車泊在褪色的停車位上，疲憊的靠在駕駛位上，看後視鏡裡那人小跑著折返，發梢躍動的碎金落進副駕駛座。
”去你公寓吧。”周子墨扣上安全帶。
”我以為你不去了。”陳澤宇眼底浮起笑意，連日駕駛凝成的鬱色在暮光中悄然消散。
從小門口買了兩份便當，周子墨盯著人吃完最後粒米，不由分說將人推進臥室。陳澤宇無奈扯開防塵罩，和衣陷進蓬鬆的被褥：”這是把我當豬嗎？”
”閉嘴睡覺。”
“你好兇！以前你不這樣的。”
月光爬上窗欞時，陳澤宇在飯菜香中醒來。客廳地磚泛著檸檬清潔劑的光澤，廚房砂鍋咕嘟冒著熱氣。
周子墨正將最後一道菜端上桌，砂鍋裡的番茄牛腩咕嘟作響，暖黃吊燈在他發梢鍍了層柔光。忽然腰間纏上熟悉的熱度，陳澤宇的薄荷氣息混著沐浴露味道漫過來，下巴抵在他肩窩蹭了蹭：”值了。”
”什麼值了？”他故意抖了抖肩膀，瓷勺碰在碗沿發出清脆聲響。
“有你在我身邊。”
“嗯，先吃飯吧。”
“真成豬了。”
“確實是陳豬。”周子墨拉著人去餐桌邊。
陳澤宇坐下後才反應過來他說的話：“好啊，小貓，都開始人身攻擊了。”
“你不也叫我小貓？”
“嗯？但是你不許這麼叫我。”陳澤宇耍賴。
“哦。”
陳澤宇被他的語氣逗笑，“你真可愛。”
“你……”周子墨臉瞬間紅起來，“吃你的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