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再三,她還是在對話方塊裡打出字來,然後發了出去。
【你們離了更好,這樣都不用受罪,天天吵有什麼意思?你以為我很想回那個家嗎?】
【佳佳,別這樣好不好。】
【你們以後不用給我買東西了,上次你給我買的傘我丟了,沒必要。】
杜若佳盯著手機螢幕很久,都不見自己的最後一句話被回複。她將手機緊捏在手心裡,咬住後槽牙,不太舒服的長舒一口氣,然後重重仰頭靠下去。
天空暈染墨黑。
莊夢蝶才到家。
開門的第一句林紅便說:“我聽陳浩林說今天華青區下雨了,你怎麼沒和媽媽說啊?”
莊夢蝶放下書包,淡淡的嗯了句,在林紅的視線下進了浴室快速沖了個熱水澡,然後換了睡衣出來。
吃飯的時候,兩母女相對而坐,林紅知道丈夫去世對自己女兒打擊很大,她也知道為什麼夢蝶現在變得沉默寡言,有的事不太願意再和她分享了。
甚至於連下雨來接自己的這種小事也不肯對她開口。林紅心底到底還是透著失落的,只是她沒明說。
“剛剛陳浩林跟我打過電話了。說下週就去德國留學了,讓我問問你他的歡送會你去不去?”林紅還是小心翼翼的問她,害怕觸及她內心深處的傷疤。
雖然她也無法接受莊承國犧牲的事,但她作為母親必須先比自己的孩子率先走出來,不然這個家庭就徹底垮掉了。
莊夢蝶筷子戳著碗裡的菜,心不在焉:“不去。”
明明拒絕了,週一早上陳浩林還是像塊口香糖一樣,在進校門口的時候就黏 在了她身側。
“你為什麼不去啊?莊夢蝶?”
“不去就是不去,有什麼理由嗎?”
“我們好歹同學一場,就不能送別我一下嗎?”陳浩林攔在她身前,有些不服氣,青春期男女發育有特異性的差異,他也就比莊夢蝶矮了一截。
莊夢蝶不想理他,繞開後這人依舊堵住,隨即她揹著包撞開他,後麵人沒站住被撞到在地。他坐在地上,看著那個有些孤傲的背影,食指手弓提了一下臉上的黑框眼鏡,不羞不惱又自己站了起來。
舞蹈室裡老師打著節拍,莊夢蝶跟著同學一起走動作。她穿著舞裙,烏黑濃密發絲全部挽起,背部線條和腰部曲線勻稱又完美,白色藕臂懸空劃動。
窗外是春日落地的微黃日光,隨著她的動作在地板蕩漾,帶起微微塵光,她明媚、肆意又熱烈,少女的倩影彷彿要將靠在外牆邊人的心髒灼燒出一個洞來。
陳浩林一手撐著畫紙,握著2b鉛筆,看著裡面的莊夢蝶唇邊上揚時不時在紙上畫出人體骨骼,在之後是肌肉、神經,在後來是面板。
休息間隙,莊夢蝶發現了外面鬼鬼祟祟的陳浩林。
“你來這兒幹嘛?”
“我來就是想問問你,你大學想選什麼專業?”陳浩林將畫紙遮在背後,靜靜的望著莊夢蝶。
“不知道,那是高考後的事。”
“後天我就不來華青了,以後你在這裡多多保重。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有見面的機會,但我們兩家一直是世交,如果你和阿姨有什麼事情需要的話,一定要和我爸媽說。”
“謝謝,不必了。祝你學業有成。”
聽到想要的,陳浩林揚起笑,揹著包往門裡看了兩眼然後踱步離開。
“小蝶,門外是你誰啊?”
“同學。”
“真的嗎?”
“當然了,我們繼續吧。”
結束訓教,莊夢蝶去了一趟廣播室。
她將上週不知道是誰借給自己的傘寄放在了播音室,讓今天播音的同學幫忙廣播找找這位好心人。
但過了一天也沒有任何人來拿這把傘。
這把像是被遺忘在歷史角落裡的傘,最終被轉移到了失物招領處,跟著其他無人認領的物品擁有同樣的命運那般,沉寂在室內貨架落了灰。
以此見證著失物招領處換過一批又一批的學生。
它見證過主人的傷心落淚,又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她送到別人手上。明明毫無瓜葛,卻又在某個人生節點交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