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以後,你要以你的丈夫為主呀,凡事都要和他商量,他允許的話,你自然是可以的。”張瑞清一邊說,一邊給女兒梳頭發、編辮子。
她平日裡最寵這個小女兒,可臨出嫁的幾天,張瑞清什麼事情都讓王惠做,洗衣服、做飯、收拾家務......她甚至還緊急教王惠縫被子、織毛衣、做棉襖......
張瑞清生怕王惠嫁過去後被婆家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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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10月1日,李武和王惠在喜氣洋洋的氛圍裡舉辦婚禮。
二十歲的王惠身穿一套紅色喜服,頭上簪著紅珠花,站在大衣櫃鏡子前別新娘花,她五官精緻,面如桃花,一顰一笑端莊含蓄,一言一行喜不自勝。
那天,她在心裡重複母親對自己的教誨,結婚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嫁作人婦後要做好人妻,做好人母,做好兒媳,遇事隱忍求和,好好經營家庭。
王惠淳樸善良,溫柔賢惠,結婚的喜慶讓她以為一切都將朝著幸福與希望進發。
十八歲的李武穿著大一圈兒的西服,笨拙地繫上紅領帶,整個人挺拔帥氣,但就是有一種小孩兒偷穿大人衣服的不協調感。
他手裡捧著一束假花來接新娘,還沒進門就被一群小孩子團團圍住,他笑著一邊給孩子們發糖,一邊給大人們遞煙,一副清澈又憨厚的模樣。
此時的李武絲毫沒有意識到今天過後,他就該扛起家庭的責任。
大喜的日子,外面鞭炮齊鳴,一片歡呼。
王惠今天漂亮極了,張瑞清過來抱了抱她,反複叮囑:“閨女啊,以後你就是他們家的人了,在那邊兒要好好兒的,有點兒眼力見兒......”
最後,張瑞清往王惠手裡塞了一把筷子,柔聲叮囑她出門後記得往回拋,王惠這才抬起頭看向母親,兩行熱淚唰地就滾下來。
王惠哭了,新婚的嗩吶聲卻驟然響起,鹹濕喜悅的淚水伴著鳳凰飛天,百鳥相送。
王惠被李武抱出門,白皙的臉蛋兒在太陽底下更顯嬌嫩,可她卻伴著嗩吶聲笑著哭,哭著笑......
李武抱著她站定在家門口,禮炮聲噼裡啪啦地炸響。王惠努力向身後揚手,一把筷子嘩啦啦散落在地,這叫“扔離家筷”,意味著從這一刻起,王惠不再吃孃家飯,再回孃家便是客。
又是一陣喜慶的嗩吶鼓樂和禮炮聲交織,全村人都圍過來看新郎新娘,紛紛議論著郎才女貌、天造地設。
王惠被抱上腳踏車後座,李武長腿跨上腳踏車出發,顛簸的路令王惠羞答答地揪緊李武的衣服。
狹窄的農村土路上,一輛輛綁著紅色喜帶的腳踏車呼嘯而過,王惠扭頭,眼含熱淚回望自己出生長大的家。
只見一群人喜氣洋洋地目送她,母親張瑞清卻淚流滿面,不知道是喜悅還是悲傷。
行至巷子盡頭,李武的腳踏車即將拐彎之際,王惠看見母親在家門口潑下一大盆水。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生女兒就是為了潑出去嗎?王惠鼻腔酸澀地想。
女人過門後才是真正孤立無援的開始。
王惠被接到廣進村,他們上拜天地,下拜高堂,最後夫妻對拜。
一系列禮儀過後,王惠回到她和李武的小房間,正好看見媒人在往喜床上鋪紅棗、花生、桂圓和蓮子,她每撒一下便虔誠地說上一句“早生貴子”、“兒女雙全”、“三年抱倆”.....
這種祝福絲毫沒顧忌王惠是否願意,只是相當霸道,不講道理地強加在她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