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嗎。”
賀美娜沒有回複。
這下錢力達徹底睡不著了。她索性起身去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冰水。
白冷的燈光下,冰涼的碟架上,每一樣都是一對對,一雙雙。
讓賀美娜和錢力達成為閨中密友的不僅僅是同窗情誼,還有相似的經歷——嚮往童話般的愛情,卻經歷著揪心的單戀。她們的青春有太多一致——紫色領結,墨綠色校服,微風吹過的天臺,白雲下的跑道,林蔭小路上飛馳而過的單車,堆滿課本的書桌,怎麼都做不完的試卷,寫滿豪言壯語的畢業冊,心儀的大學寄來的錄取通知書,第一雙高跟鞋和第一支口紅——而貫穿這一切的,是她們藏在同一條棉被下的灰姑娘心事。
錢力達暗戀盛贊,賀美娜暗戀戚具寧。
其實這兩個名字並未被頻繁地宣諸於口。
她們是老練的暗戀高手,用一個眼神就能讓對方知道自己想說什麼。
兩人有著一模一樣的國民床單。
那床單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地聽著她們的暗戀編年史。
如果只有一位灰姑娘能穿上水晶鞋,她們虛偽地互相謙讓。
“畢竟你們從小就認識。”
“打破頭那次?那可不算什麼愉快的回憶。”
“重新見面,他可是一眼就認出你了。”
“沒有,是我告訴他,我額頭上到現在還有一塊疤!”
“你的劉海像一本辭海那麼厚!他才看不見呢。”
“力達。不管留多厚的劉海,我總覺得他會看到的。所有人都會看到的。”
“你不是說他道歉了嗎。”
“是啊。他來我家,送了我一本《玉女心經》。”
“你練了?哈。”
“別笑!他就是這種人。”
戚具寧高中畢業後去了美國留學。不像錢力達和盛贊那樣同一所大學同一個專業天天見面,賀美娜就得辛苦一些,她仔細地窺探他的schat,想辦法進入每一個有他的群組,一點一滴地收集他的資訊。
錢力達問:“你為什麼不申請他的好友。”
“……我不敢。”
暗戀這種事情,就好像單向車道。她們從未得到過暗戀物件的任何回饋。無論是戚具寧的青春,還是盛贊的青春,作為風雲人物的他們,找遍心底任何一個角落都不會有賀美娜或者錢力達的名字。
她們就和千千萬萬暗戀他們的女孩子一樣,面容模糊。
生物課上,她們用玻璃樽盛起月輪湖水,做成臨時裝片在顯微鏡下觀察。一滴水的微觀世界裡有那麼多努力活著的小小生物,尤其是一種富含葉綠素的眼蟲,努力地遊向光源,震撼了美娜。
“對戚具寧來說,我比眼蟲還渺小。”賀美娜說,“如果一直躲在這條被子下面窺探,我就永遠只是一顆眼蟲——要用顯微鏡才看得到的單細胞生物。”
“透過光合作用就能活也挺不錯。”
賀美娜宣佈:“我要進化。”
錢力達對賀美娜的宣言不以為然。她那時有一種幼稚到可怕的想法——既然我愛的是現在這個你,那你也應該珍惜現在這個我。因為一旦我變了,就不再是這個愛你的自己。
“你進化出三頭六臂他就會只看你了。”
“哎呀力達!至少我們能得益呀。你還記得開學時班主任說的話嗎?”
“啊呀,她說了整整90分鐘,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