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肆哥的助理,你憑什麼使喚我?”小古不服氣。自從他是同性戀的事情爆出後,他就渾身長刺,覺得每個人看他都眼帶譏諷。
“就憑,我是肆嫂。”霍琦莞爾一笑,似乎對這個稱呼特別滿意。人人都想做沈肆的女友,哪怕是個掛名的,聽起來也格外有感覺。
“假的真不了!”小古癟癟嘴,卻終究不敢大聲說出來,只惡狠狠地吹了一下劉海,垂下細細的縫眼,將情緒掩埋起來。
“你捅出來的簍子,我幫你補上,你還有臉鬧?” 霍琦說完頭也不回地站到餐臺前,小古被人掐住命脈,立即偃旗息鼓乖乖跟過去伺候。
自從他是gay的新聞爆出後,沈肆備受攻擊,卻從來沒有埋怨過他一句。
當他得知沈肆為了保全他,竟然答應與霍琦做緋聞戀人時,他驚呆了。
因為他知道沈肆有多高傲,多麼厭煩霍琦這樣的女明星。
他狠狠哭了一場,對著沈肆不停地說“對不起”。他甚至打定主意要離職,永遠離開這個看似夢幻璀璨,實際殘酷無情的是非圈了。
可是沈肆是怎麼對他說的呢?
他說:你所受的詆毀、汙衊、羞辱,都因我而起。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有我一天,就有你一天,離職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那一刻,小古覺得沈肆就是他的英雄。
沈肆遠遠看著向場中,一對對擁抱起舞的人,在水晶燈的璀璨光芒中飛旋舞動、前進後退 、勾連輾轉。他們臉上的笑容或真心、或假意,卻都演得很投入。有臉熟的演員間或上來與他搭訕,他都只客氣疏離的點頭敷衍過去。看著女明星們,在自助餐臺上,小心翼翼的搭配各種菜葉子,或者拍下龍蝦大餐的照片上傳微博卻並不真的食用,他無端就想起徐知宜在餐館裡大快朵頤的樣子。轉念眼前便晃過她瘦如刀削的下巴。念頭一起,手掌間竟覺還握住她細細的,彷彿一折就斷的胳膊。分明一週前,那胳膊觸碰還是骨肉亭勻的。
思及此,滿場的喧嘩熱鬧彷彿都是別人的了。
他嘴角一揚,眼睛只覺酸澀無比,眼前的歌舞昇平、衣香鬢影頓時暈成一團團模糊的光影。不知道那個一進實驗室就不眠不休,猶如搏命的女人,此刻在做什麼呢?
想起下午那會兒,他見徐知宜脖子上光禿禿的,而外面寒風呼嘯,一時心軟,把自己的圍巾借給徐知宜時,她不耐煩的眉心微皺,還有她每次下車後,就迫不及待揮手讓他趕緊滾蛋。他不禁有些心煩意亂。
百無聊賴間,他掏出手機,給預言師發電郵:你說,徐知宜真的沒可能會喜歡上我嗎???
郵件一發出,他就後悔了。可是莫名又有點期待預言師的答複。
這會兒太陽剛升起來。
存積了一冬的雪已經被人踩得骯髒不堪,日光照在上面微微刺目。老人捧著杯熱茶靠在窗前,霜白的發色,倒是比地面上的積雪還幹淨。
房間裡暖氣開得足,室外冰冷的空氣撲到溫熱的窗玻璃上,變成霧濛濛的蒸汽,時間一久,便凝成水滴,一道道向下滑落,撲了灰的外牆玻璃,便成了一張花臉。外面的世界就更撲朔迷離了。
眼見瘟疫爆發的時間,越來越近了。而屬於他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他如今連眼皮的眨動都漸漸不受控制,說話時牽動聲帶也變得費力。被病魔折磨已久,若不是心中執念未了,他早就迫不及待想要去天堂與找上帝討說法了。
已經好幾天沒有訊息,此刻電郵提示音“滴答”一聲清響,塵埃落定似的。
他扶著牆壁,一步一挪,雙腿微微發顫,想來少年人遇到心儀女子時,膝頭不受控制的發軟,也不過就是如此了。
待走到電腦前,看見沈肆發過來的那封只有標題,沒有內容的郵件,他沉鬱晦暗的面部輪廓,也不禁被那三個誇張的問號點亮了。
命運的河流總是有著相同的走向。
在生命的荒野中,有人迷路、有人執著向前、也有人總在同一個地方跌倒。
盡管即將到來的瘟疫,令他覺得前景晦暗,此刻,他終是放下壓在心頭的一塊大石——沈肆提前動心了。
這算不算是與時間的競賽中,他贏了第一個回合?
他幾乎是以一種愉悅的心情,帶動聲帶,震動出一連串輕快的音符。
沈肆自然,聽不見老人的情緒,他低頭在手機上,只看到一行帶著揶揄的問句:
——你動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