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當時沉浸在自己的小傷心裡,過耳就忘了。
直到此刻,她更加意識到過去這一個多月裡,壓力最大、最辛苦的人根本不是她。尤其淩捷,在醫院陪護,同時兼顧工作,還要把這件事瞞著其他人。
徐玲娣也消氣了,長嘆了聲,一邊吃飯一邊嘀嘀咕咕:“哪能嘎倒黴?都是清明掃墓之後出的事,我就曉得姆媽不喜歡我。”
淩捷服了,苦笑說:“你省省吧,這都能聯想到喜歡不喜歡上去。”
徐玲娣說:“是真的,姆媽說她不想生女兒,因為心疼小姑娘一輩子要吃很多苦,結果我苦是一點沒少吃,從小反過來心疼她,幫她幹活。”
淩田不同意,安慰徐玲娣:“阿太很喜歡小姑娘的呀,她親口跟我說的,而且我每次去她都給我塞錢塞吃的,叫我不要告訴其他人。”
淩捷笑了,說:“我小時候也以為她最喜歡我,後來才知道她對誰都這樣,偷偷塞錢塞吃的,說你別告訴他們,真乃管理學奇才,端水大師。但也只有小東西才這樣,大東西就不同了,比如房子,兩個舅舅家都有份,我們家沒有。”
徐玲娣聽出她話裡的意思,說:“哦,你還怪上我了?我沒本事,不像你兩個舅舅可以給孩子錢。”
淩捷回嘴:“是你先拿我跟他們比的,許你比孩子,不許我比父母?”
徐玲娣也回嘴:“我拿你跟誰比了?”
淩捷學舌提醒:“徐斌斌買了別墅,徐君君全家移民辦下來了,過去總以為你們肯定是小輩裡過得最好的,沒想到……”
徐玲娣也想起來了,但還是嘴巴老:“我也就這麼說說,怎麼我連話都不許講了?”
淩捷說:“你知道徐君君移民去哪兒嗎?馬耳他。”
徐玲娣說:“我不知道什麼馬耳他牛耳他,反正他們說是歐盟國家,拿歐盟身份,以後他家兩個小孩就是外籍了,清華北大隨便上。”
淩捷說:“所以又輪到淩田了,我生的孩子也比不過他們的孩子?”
徐玲娣說:“我可沒講這話!田田總歸是我寶貝,是你要她搬出去的。”
淩田服了,這究竟是怎麼繞回來的這?
兩母女吵架,吵完好像也就這麼算了,淩田搬出去住的事仍舊懸而未決。
吃完飯,徐玲娣和淩建國回了家。
淩捷加班,淩田早早洗漱,進了自己房間,便上網搜了父親工作的那家事務所的名字。起初沒什麼結果,可演算法就是這麼神奇,隔了會兒再刷,給她推送過來了。
有知情人士隱晦地透露:某本地知名律所合夥人趁擔任破産業務管理人之便,卷客戶的錢跑路了,因為人已經到了境外,不一定能引渡回來,該律所現在面臨監管機構的行政處罰和客戶的巨額民事索賠。
那篇筆記寥寥幾句話,下面評論也不算多。
有一條說:其他合夥人可真倒黴啊。
立刻有人回複:咱們做民工的,就不要心疼老闆了。
又有人補充:律所合夥人有好的嗎?多餘替他們喊冤。
淩田忽然有種同病相憐之感,她要是拿自己的事情上網訴苦,估計也會被群嘲:有家庭託底的上海獨生女矯情發言,糖尿病又沒什麼,自己零食奶茶吃出來的吧?
她退出社交平臺,給父親發了條微信:【爸爸,下班了嗎?】
田嘉木很快回:【剛到酒店,田田怎麼啦?】
淩田:【就跟你說一聲,我今天複診挺好噠。】
田嘉木:【那太好了,早點睡。】
淩田:【好,你也早點休息。】
沒敢再多聊,怕讓父親看出來,她已經知道那件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