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夏在宋湘的幫助下,花了六十塊錢從服裝廠買了一臺二手縫紉機。
她嫌自己家房間太小,就幹脆把縫紉機放在宋知南家,反正她經常過來,用著也方便。
宋知南再接再厲,又買了臺收音機,現在姐妹倆攢齊了三大件。
宋知夏雙手叉腰看著縫紉機和收音機,得意地說:“真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湊齊了三大件。”
宋知南說:“跟著我混,你肯定有好日子過。”
宋知夏面帶笑容:“那是當然,也不看看我妹妹是誰。”
宋知夏現在有了工作,在婆家的地位直線上漲,在廣播站跟同事相處得十分愉快,日子過得美滋滋的。
她有了錢,為人也變得大方起來,不再像以前那樣小心算計。她時不時地改善下夥食,姐妹倆一個月胖了三斤,連帶著黑米也跟著胖了一圈。
她倆的日子過得美滋滋的,但宋家那邊卻不怎麼好。
宋秋實又來信了,說他本來以為那邊沒有熟人,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往。但是他忽略了訊息的傳播速度。
他們那邊的工人竟然也有親戚在紅星紡織廠。再加上過年期間,人們串親訪友,訊息傳播的速度比往常更快。那邊的人也聽說了他的名字和事跡。眾人一對名字,再一看他又來自青陽紅星紡織廠,人名地點全部對上了,他的事情很快就傳開了,大家夥都用異樣的目光看著他,不斷地有人邀請他去公共浴室洗澡。
宋秋實現在度日如年、生不如死,他說他想再換個地方,換一個誰不認識他的地方。
可是宋秋實的這份工作是孫主席大發慈悲給他找的,他們家哪有這樣的關系再幫他找一份工作?現在他只有兩個選擇,要麼回家待著,要麼就留在那兒硬熬。
宋上進和李玉華一起勸宋秋實就留在那兒工作,至於別人的目光,別理會就是,時間長了,大家也就淡了。
這些事情是宋知夏告訴宋知南的,宋知南對此付之一笑。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無根。
如果宋秋實老老實實地在鄉下待著,過幾年恢複高考,他可以考大學,就算考不上也能回城。
可他偏偏就想走捷徑,想靠女人吃軟飯。你吃軟飯就好好吃也行,還想腳踏兩條船,這山望著那山高。也不想想,你是在誰的地盤?結果遇到硬茬子了。現在嘛,他的餘生只能在別人異樣的目光中度過了。
時間沖淡了李玉華和宋上進的悲傷和痛苦,他們當初是在大兒子身上寄予了很高的期望,現在,他身上的“根”都沒了,已經不是兒子了,也不能給宋家傳宗接代了。兩人的心就慢慢地收回來了,轉而把重心放在了小兒子宋冬寶身上。
鑒於宋冬寶的重要性,兩人開始對他嚴加管束,省得他再出什麼意外。兩人還盤算著,等宋冬寶再大幾歲,就給他訂親,讓他早早結婚生子。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福禍,要是宋冬寶再出點問題,他們家可就得絕後了。
宋秋實不停地寫信和發電報催促父母幫忙想辦法,李玉華和宋上進的回信越來越敷衍,到最後幹脆不回了。
以前他們疼愛宋秋實時,宋秋實提出再無理的要求他們都會盡量滿足,暫時滿足不了也會寫長信安慰,再寄錢寄糧票補償。
現在,他們不再疼愛宋秋實了,看著他的信都有些煩。這孩子一點都不知道體諒父母,他就不能忍一忍嗎?
宋秋實不得不面對一個殘酷的真相:他被父母放棄了。他們天天說最疼他最看重他,結果呢,自己一出事,他們就把目光放在了弟弟身上。現在,更是連他的信都懶得回了。他難以接受這個真相,不停地寫信發電報質問父母:為什麼不管他?
宋知夏和宋冬寶把這事告訴宋知南,宋知南聽罷,不由得眉頭一皺,對兩人說道:“再這樣下去,宋秋實瘋癲的可能性很大,你們倆以後見到他一定要小心。”
兩人難以置信,異口同聲地說:“不可能吧?”
宋知南仔細給兩人分析:“一個人若是從沒有得到過父母的愛,他一般會有執念;但是,若他得到過父母的重視和寵愛後再失去,這中間的巨大落差會讓他發瘋。就像一個人一直窮沒事,反正窮習慣了。但若是富裕過再變窮,跳樓的可能性更大。這麼說你們明白了嗎?”
兩人似懂非懂。
宋知南用同情的目光看著宋冬寶:“冬寶,以後爸媽會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你身上,你得到的寵愛會比以前的宋秋實還多。你以後盡量別刺激宋秋實,小心他把怨氣發洩在你身上。”
宋冬寶嚇得一激靈,“嗯嗯,我不刺激他。”還好大哥到隔壁省上班去了,要是在家裡就麻煩了,他最好永遠別回來。
又過了幾天,宋知夏來宋知南家做衣服時說,“秋實打電話到國棉廠,跟爸說,他同事們排擠他嘲笑他,他一刻也不想呆了。還說如果爸媽不想辦法給他調動工作,他就辭職回家。爸媽問咱倆能不能幫忙調動工作,我直接替你回絕了,我說小妹的本事還沒那麼大,能給他跨省調動工作。”
宋知南點頭:“以後就這麼回絕。”別說不能,就算能,她也不會幫忙。
宋知夏蹙著眉頭:“你說他以後怎麼辦啊?真愁人。”
宋知南給宋知夏潑了一點涼水,讓她清醒一下:“二姐,你就別替人家愁了。你想想,你被迫嫁人時,沒工作時,在婆家受氣時,有誰替你愁了嗎?咱們女人啊,自己沒人疼沒人愛,沒有任何依靠,心疼自己還疼不過來呢,還去管別人。”
宋知夏一想也是,她敢說,她痛苦難受的時候,宋秋實這個好弟弟一點都不會心疼她。他怎麼會心疼自己呢?人家在家裡是太子,她就是個丫鬟,太子會在乎丫鬟的死活嗎?
宋知夏一邊踩著縫紉機一邊說:“你這麼一說,我也不心疼秋實了,只是有點擔心爸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