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李承允答。
江流皺了皺眉:“何千盛呢?”
“會去。”李承允答。
江流撇了撇嘴:“挽月呢?”
“大概。”李承允答。
江流不說話了,半晌,把竹篙又塞回李承允手中,兀自走到船頭懶懶地躺下去,隨口問:“那你呢?”
李承允正在劃船的動作一頓,他低下頭,見江流翹著腳,嘴裡還叼著根不知從哪變出來的狗尾巴草。
他問:“你希望我去嗎?”
“王爺這話問得不巧妙了。”江流閉著眼叼著草,像一隻曬太陽的貓:“你不去的話,皇上難道會準許我一個人去?”她一個人喃喃道:“江南好啊,能避暑還能避人……”
“避人?”李承允問。
“宮裡那些人啊。”江流半睜著眼,懶洋洋地說道:“宮宴上明著敬酒暗裡使絆的那群人,見著都頭疼。”大概是陽光明媚,江流的心情格外好,平日不會往出說得話如今也如噴泉一般一汩一汩往外冒。
李承允看著她輕描淡寫的模樣,無奈一笑:“你一年一共進宮不過十次,八次是直奔長樂宮……”
“我一次都不願給那些人留。”江流聲音懶散,像湖面的風,隨時能消散在空氣中。她微睜著眼,見李承允站在船尾,手握竹篙,目光沉靜。陽光灑落,映在他的眉眼間,像是鍍了一層柔和的光輝。
他單手握住竹篙,另一隻手背在背後,動作從容而優雅。篙尾穩穩探入湖底,隨著手腕輕輕一轉,船便輕巧地向前劃去。水面漾開層層漣漪。他的動作幹淨利落,每一次用力都恰到好處。
江流臥在船頭,撐起腦袋看得目不轉睛。她一個翻身坐起來,眸光亮堂堂的:“讓我來試試吧。”
李承允看著她興奮的神情,明知她天生好奇又愛折騰,拗不過,只得將竹篙遞給她,輕聲提醒:“小心些,不要太用力。”
江流興致勃勃接過竹篙,連連點頭。她站起身,搖搖晃晃地學著他的樣子,將竹篙探入水底。
剛一探下去,船便猛地一晃,江流兩手一抖,險些將竹篙扔進水裡。她慌慌張張地穩住腳步,回頭瞪了李承允一眼:“你幹嘛!”
李承允微微挑眉,神色未變,用手指敲了敲膝蓋,裝作無辜。
江流重新站穩腳步,將竹篙探得更深。她身子側扭著,船頭平衡不均,一篙下去,只聽“嘩啦”一聲水響,整隻船歪了歪,江流一個趔趄,差點摔進水裡。
“江流!”李承允連忙起身扶住她,一手抓竹篙,一手抓手腕,穩住了船身。
江流怯怯回頭:“這這這這這竹篙太長了,哪是給人用的!”
李承允挑眉:“是嗎?我就用著挺好……”
江流氣得牙癢癢,不知不覺中燃起了一絲好勝心。她甩開李承允的手,咬著牙又一次把竹篙插進水裡。
可惜一個用力過猛,篙頭被湖底的石頭卡住,她用力拔了幾次都沒拔出來。就在江流猛地往後一拉時,慣性之下,整個人向後倒去,差點撞上船板。
身後又傳來一聲“江流”!李承允眼疾手快拉住她,步子邁得太大,船身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整隻船開始劇烈晃動,江流睜大眼睛,還沒來的反應過來,便拉住了身旁人的袖子。
“撲通”一聲,她連人帶竹篙一同落入水中。
湖水清涼刺骨,江流在水裡撲騰兩下,抬頭吐出一口水,抹開臉上的發絲,回頭大喊道:“李承允!”
李承允在她身後穩穩浮起,水面上露出一顆腦袋。他靠近她,把竹篙扶正,看了眼不遠處漂著的小船:“上去吧,別生病了。”
江流抓著竹篙,用力一蹬水,結果沒抓穩,再次“咚”一聲落回水裡,濺起大片水花。模樣過於狼狽,江流忍不住在水裡亂撲騰。
李承允強忍著笑意托住她的手臂,連人帶篙地託舉到了船上。
江流坐在船上,費了好一番力氣才將李承允拉上來,她氣喘籲籲地躺在小船上,弱弱抬起一隻胳膊,有氣無力道:“今日之事……勞煩……勞煩王爺替我保密……千萬不要和任何人說啊……”
她連打了三個噴嚏,把李承允本要說得話堵在了嘴裡。兩人沉默對視片刻,江流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李承允看著她瑟瑟發抖的模樣,嘴角勾起一絲弧度,默默撐著竹篙劃回了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