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人可以離她那麼近,那麼喬木只希望是自己,只能接受是自己。
圍著暖源,他敞開心扉斷斷續續的披露這些年做的事情,從打理千裡門,到遇到門羅,到從一種普通的平民s級當中殺出自己的血路。
沒有賣慘,他平淡的說出一段段拼命的往事,付之一笑。
“多虧師傅的這把劍。”說這話時,他拿出純黑的扇骨,含情脈脈地撫摸著,像是撫摸戀人光潔柔美的脊背。
雖然出自蘇執象之手,但也有些年頭了。按照如今喬木的身份地位,必然有無數機會換一把更好的劍,可他一直留著,將扇子保養的這樣好,足見真心。
蘇執象感慨萬千,又對自家孩子生出憐愛來。
靈光一現,她鋪開畫紙:“我回棲谷得了一盒好墨,讓我來給你改改。”
對自己人她素來如此:誤解和摩擦都不重要,日後好好的就行。
喬木將扇骨遞來,蘇執象擰開木盒。
墨香味溢滿洞xue,喬木贊嘆不已。
蘇執象哼哼:“可不麼,燒了師家半條家底煉出來的。”
聽聞師家二字,喬木沉默片刻:“所以,您消失的那段時間是去找了師要?”
那公子哥他記得。
如果說喬木第一討厭的是彌殃,第二討厭的就是師要那種含著金湯勺出生,生來就有一切的天選之子。
“他怎麼捨得的?”喬木酸道。
從前,他需要將自己的目的包裹在甜言蜜語之中,現在他能夠丟棄偽裝,直接的表達重重負面情緒,也不用擔心師傅對自己改觀。
因為真正的、不堪的自己,蘇執象已經知道,也願意接納。
這是前所未有的輕松。
蘇執象:“他著急嘛。我被通緝了,他很慌,我倒是還好。你知道的,誰著急誰就會多付出。”
她挖出滿堂華彩,有些小狡黠:“師要急了,所以他的傳家寶就到了我手上。”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她收起佔便宜的嘚瑟,迅速投入畫作中:“你有啥需要的功能不,給你加對翅膀?刀刃彈反怎麼樣?”
作為畫藝的傳人,蘇執象本來就是極愛畫的,每到這種可以創作的時候,她總是展現出極大的熱情,投入許多熱血。
喬木也最瞭解她這一點,因此格外放心:“師傅做主就好,我用什麼不是用。”
有了他這句話,蘇執象得了首肯,立即大刀闊斧幹起來。華麗的色彩從筆尖湧現,手指握在紫毫筆上,帶著點睛筆的穗子上下翻動。
喬木起先只是安靜的看著,後來不知為何生出一股沖動,想握住這雙手。
低劣庸俗的念頭一閃而過,他迅速垂下眼睛不敢再看。
他想起小時候。
在棲谷長大時,別的孩子嚷著要做英雄、做救世主、做頂天立地的s級時,他心裡沒有任何想法。
他像行屍走肉一樣上學、吃飯、睡覺,坐在人群之中。
偶爾,他也會生出一點願望——別家小孩手拿著好東西耀武揚威時,他的胃口就會變得特別大。
有時候是一把漂亮的木刀,有時候是昂貴的玩具,有時候是寶石,亦或是包裝精美的巧克力。
喬木總是默默看著,繼而想辦法搞到自己懷裡。
他好像天生就是空心人,沒有願望,沒有理想,說不清自己喜歡什麼,所有行為都是受環境影響。
木刀,他透過小孩之間的筆試拿下了,感覺不過如此,並無威力,師傅那比這厲害法器有很多;
玩具,他用師傅折的小紙人換來了,感覺也就是個呆板的死物,空有精緻的外觀;
寶石是偷來的,他本想一直據為己有,只是看見蘇執象的眼睛總會覺得滾燙乃至刺痛,迫於心虛的煎熬,他將寶石還了回去,這是他人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偷竊;
巧克力……這倒是沒花多少心思,他只是對那個小女孩笑了笑,她就把盒子都送給他了,確實好吃,喬木吃了兩個,將剩下的都送給了師傅,這是一個孩子心中最崇高的禮物了。
他就這樣片葉不沾身的長大,了無自我,人雲亦雲的模仿他人,也總是在得到之後徹底厭倦、乏味。
直到那天,曲家阿姨帶來一個頭發微卷的小女孩交到蘇執象手裡,讓她膝下有了一男一女兩個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