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是個命苦的,從小沒爹親沒娘疼。剛生下來就被扔到了長河邊,順著水流,到了這家破落酒肆的門口。
即使被撿了一條命也並不好過。家裡窮,養父愛喝老酒愛賭錢,養母哭壞了眼睛。最後兩人給桑落留下一筆還不完的債就撒手人間了。
桑落早就過了及笄,若是尋常女兒家,這時候媒婆早就把門檻踏破了。她卻因為這筆債,至今無人問津,也沒什麼人和她做朋友。
男人換了幹淨的衣裳,又在睡夢中喝了桑落煎好的姜湯,眉心的褶皺漸漸平息了下去。
酒肆外面,殘陽正順著長河的盡頭落下,幾棵垂柳拂過平靜的河面。
桑落卷起袖口,把衣衫洗得幹幹淨淨,她用力擰幹水分,將衣裳晾在酒肆外的竹竿上。
春日的微風,總是帶著幾分冷。幹淨的衣衫被吹的在竹竿上搖晃,像是孩童放的紙鳶。
若是有人留意,便會發現桑落今天洗的衣裳中,多了一件男人的袍子。
只可惜這世道向來拜高踩低,無人在意一個嫁不出去的孤女,也沒人和她做朋友,更沒人注意到她今日洗的衣裳多了一件。
男人足足昏睡了一日。
約莫著到了晚飯時分,巷子裡傳來飯菜的香味。桑落在酒肆外面掛上了休息的牌子,正打算開灶做飯,剛跨過門檻便迎上這個落水的男人。
他穿著不合身的粗布衣衫,一頭高高的馬尾也亂了幾分,嘴唇還泛著幾分白。只是盡管在如此晦暗的場景,如此簡陋的衣衫。
男人雙眸明朗,身高八尺,照的這破落的酒肆也多了幾分光彩。
桑落暗自思量,他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夥計,反而像是個富家子弟穿了小廝的衣裳,溜出府來尋歡作樂,不小心落了水。
桑落瞥了著男人一眼,問道“公子身子好些了?”
只是她話音還未落,男人的手臂過來,扼住了她的下顎。
桑落一時間動彈不得,她身體懸空靠著身後破舊的門楣,呼吸緊湊。木盆‘哐當’一聲落在地上,桑落只得伸出手去拍打男人的手腕,卻沒什麼成效。
這男子一看便是習武之人,手腕有力,眼神陰毒。布滿粗繭的手握著桑落雪白的脖頸,掐的她窒息。
“這是哪?”男人問道。
桑落的眸子泛著紅,快暈過去的時候強撐著說“青州城,是我救了你。”
男人聞言手腕一鬆,桑落掉在地上喘氣。
洛長安環視四周,這家酒肆簡直破落不堪,不過三張木桌,放在狹小的店裡不忍直視,門楣破舊,櫃臺邊放著幾壇酒,上面的陳設也沒了色澤。
燭臺上一個朱紅色蠟燭在那裡悄無聲息的流淚,發出嗆人的味道。
別說是來喝酒,要債的看見這家酒肆,只怕是也要躲著走。
洛長安看了眼身上穿的粗布衣衫,方才還嫌棄這店面破敗,只怕此刻,自己也和這酒肆一樣登不得臺面。
“如此,在下唐突了。”洛長安退後兩步,看著桑落。
桑落脖頸上落了一道紅,她微微站起身說道“無事,公子少坐片刻,我去煮飯。”
洛長安點頭,手落在腰際,卻沒有摸到熟悉的白玉佩。他眼眸暗了下去,桑落猜到了幾分,說道“公子的玉佩我放在枕頭下了。”
洛長安回到剛剛睡過的屋子,手摸到枕頭下,果然摸到了自己的白玉佩。
這玉佩觸手生溫,不攙一絲雜陳,只看一眼便知道是個價值連城的好東西。
這鋪面如此破舊,主人穿著也有些簡陋,可是卻沒有拿了玉佩去換錢,可見是個好人,洛長安心中漸漸鬆懈了幾分。
洛長安生在京城,見慣了朝廷中人趨炎附勢的嘴臉,許久未和官場以外的人打交道,在這間破落酒肆裡方才感知到了一絲的人情味。
卻不知眼前這家酒肆的老闆才是天下一等一的財迷,在他昏迷的時候,捧著他的玉佩恨不得一走了之。
晚風習習,飯菜的香味從狹窄的廚房裡慢悠悠的飄了出來。
桑落實在是窮,買不起其他的肉和蔬菜,只是熬了豬油,煮了碗清湯面。
洛長安與刺客大戰一場,又昏迷了許多時間,腰痠背痛。平時吃慣了美酒佳餚,此刻捧著那碗清湯面,居然食慾大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