硼砂不和他多話,站起來,滾刀趕緊一把抓住他胳膊,說你要幹啥。
“沒幹啥,我沒那麼多事出賣你,”硼砂淡淡地回答,“但要是你把展澈交出去,你還是找個地方跑路吧,要是給展濁知道了,渣市你肯定是回不去了。”
說完猛地掙脫了滾刀的手,收回胳膊。
老實說硼砂覺著挺生氣,不是因為滾刀一副你能拿我怎麼樣的態度,而是基於他對滾刀的瞭解,拿展澈換墨淳是勢在必行的事。
硼砂不算認識展澈,但他至少知道對方是個未開化的境外人。僅憑這個標簽,在滾刀眼裡就沒墨淳值錢,甚至即便墨淳知道了,或許他也不會覺著愧疚。他們就是這類人,出賣背叛啥的是他們分內的工作。
別和硼砂說什麼是墨淳買下展澈又是滾刀親手帶過,這樣的人在他倆之間不少,可是這會一個也沒剩。
但不知道為何他還是有些生氣。
或許是想到展濁。
展濁一個人很久了,很多事情他喜歡憋著不說,甚至在碩涵對他動手時,他也看不出什麼憤怒和仇恨,但他卻能和展澈像鬧矛盾的伴侶一樣吵架,那不動感情又怎麼可能吵得起來。
展澈對展濁很有分量,他們所能瞥見的情緒波動不過是冰山一隅。
當然,硼砂也確實沒出賣滾刀,他總覺著不管這事到底滾刀怎麼做,若是讓碩涵和朗潯知道了,可就變得複雜了。
而他能分享的物件就只有阿歡了,只是阿歡的回答卻出乎他的預料。
阿歡聽了硼砂描述後,竟然說——“哦,那看來只能交換了。”
“啥?”硼砂幾乎不敢相信阿歡也和滾刀那對一樣冷漠,阿歡自己就是債奴出身,難道他不知道交換的結果是什麼。
然而阿歡卻表示——“展澈……展澈到底是個境外人,換他出去對渣市沒有什麼損失。”
硼砂啞口無言。
阿歡沒看出硼砂的詫異,見著對方不接話,他又繼續說。
他說當下渣市確實需要資金的注入,這可能是真正的濁崗人回到濁崗的機會,滾刀……他的事我或多或少聽聞,他是個挺追求權力的人,應該不會放棄這個可能。
“展澈是展濁的……那個。”硼砂說,“你聽聽你在說什麼。”
阿歡愣了一下,而後眼裡有少許的落寞,說我知道,但是展澈沒有抵抗的能力,而展濁在渣市又勢單力薄,“對付卓聰到底是在苦溝進行,而讓他們對抗沃水——不可能。”
硼砂哼出個鼻音,哭笑不得,他不得不認真打量眼前這個他本以為裡裡外外都被他研究透了的債奴。
“你比我以為的還要狠。”硼砂評論,“怪不得你那麼想和我進沃水,你確實壓根不介意被送去給權貴玩弄,畢竟在你看來,這就是換取權力的豪賭。”
硼砂的話像一把刀紮穿了阿歡的身體。
有的話是不能挑明的,否則連筋帶骨全是傷。阿歡甚至能感覺到刀刃劃開他胸口的痛楚,可經過了他和硼砂的和好,使得他不僅想通了,還知道怎麼不去掉眼淚。
是的,到了當下他仍然不知道他之前誤解了硼砂的玩笑,而當然,硼砂也不知道對自己來說的調侃,對阿歡卻是淩遲。
阿歡垂眸沉思了好一會,說——“是,我不介意,我喜歡你,我也知道了你一直對我好,而要是把我送給沃水人能換來你一官半職,我覺得值當。”
不是阿歡脫離了債奴的身份就忽略了曾經所受的苦,恰恰相反,就因為他太瞭解階位的差異帶來的鴻溝有多不可逾越,才認定送出展澈是滾刀不願意也不得不做的事。
所以是硼砂沒有聽懂,他稀裡糊塗地理解了一下,只能挑關鍵字重複——“我拿你去換官職?”
阿歡卻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似乎是因為總算提及了這雙方默契緘默的話題,他竟覺著些許舒坦。
“我或多或少也猜到了,你之所以願意接受我,不過是我能為你換來些什麼。我覺得那樣也好,本來覺著自己被丟出來已經不值錢了,但看來,我小看了自己。”
說著阿歡竟然露出微笑,看向了硼砂。
他說我知道能進沃水不容易,我理解你,我也不會像以前那樣怪你。你為我付出很多了,所以你不用對我說假話。
雖然極力剋制,但他的眼眶還是濕潤了。他覺得要是之前就知道硼砂的感情就好了,那至少他也不會因誤會而在對方的身上留下刀傷,不會在仇恨裡沉淪。
硼砂徹底理解了。
難怪阿歡對他說不要打他,打了就不好看了,打了就不值錢了,進入沃水不容易,他要送,就得打扮漂亮了再送,別給沃水挑刺了。
阿歡言畢,似乎為了不讓硼砂看到他呼之欲出的眼淚,趕緊起來收拾收拾酒瓶子。轉身的剎那,他用手指迅速地擦了一下眼角。
而他的手腕被硼砂猛地抓住。
“你別想逃走。”硼砂啞著嗓子,惡狠狠地說——“你想多了,我……我怎麼可能允許你離開我。”<101no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