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為什麼進糧油區的都是肥膏的裙帶,而像硼砂這樣即便出身於平民階層,也只能做個區隊長或者債奴販子。肥膏們不可能讓他們能切切實實地掌握兵權,他們和債奴販子提防債奴那般,一直提防著平民。
在這樣的文化下,碩涵和良雋這類人成長了。沒有人告訴他們歷史,所以他們只看得到肥膏們畫的餅。他們總抱著兢兢業業恪盡職守就能進糧油區的想象,以至於成了肥膏們最堅實的簇擁。
要不是良雋一直在硼砂身邊,要不是硼砂接觸過滾刀和展濁,或許硼砂也和他們一樣,至少他曾經也這麼想過。留在巡崗區,做個隊長,做好了進糧油區,接著便能有實權,改變和保護苦溝。
“我不知道沃水入駐會帶來什麼,也不知道我和碩涵去了沃水會怎麼樣,但我想,或許他們不會比肥膏們差。”硼砂回答。
朗潯震驚之餘,好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是啊,碩涵不過是個有官階的債奴,從債奴制度在這片土地上立起之際,他們不過是在配給令上滾動的字眼,而真正的玩家,從不需要出現在配給條例裡。
“那真正的濁崗人……我是說那些驍勇的人,他們應該不是全部出溝,那——”
“渣市,”硼砂說,“那些不出溝的濁崗人,基本全去了渣市。”
這就是為什麼當初滾刀讓硼砂一起走,因為渣市才是肥膏管不到的地方,才是原本的濁崗。
“你看滾刀多跋扈啊,又煙又酒又不穿衣服,”硼砂啞笑著,給出他的評價——“可他那類人,才是所謂的濁崗。”
硼砂離開後,朗潯把一直躲在後廚的阿歡叫出來。
他知道阿歡一直在偷聽,雖然聽聞硼砂來後,他跑得比誰都快,一眨眼就沒了影,但他的目光卻釘在硼砂身上,甚至記得他吸了幾根煙,喝了幾口酒。
“你聽到我提的條件了。”朗潯走去把酒館的門窗關好,又走回來坐在阿歡的對面。
阿歡預設。
他聽到了,朗潯對硼砂說,他當然願意進渣市找滾刀,但他想要硼砂和碩涵一起。滾刀好面子,要是這麼多有身份的人來請,他不好把他們都擋在門外。
而朗潯也會借機帶上阿歡。
朗潯沒有就此就放下碩涵,他放不下,就像硼砂看得穿滾刀底色一樣,他也能識破碩涵抗拒自己的理由。
“你也努力一下。”他對阿歡說。
阿歡苦笑,他說我努力什麼啊,你是要引薦沃水人,那個沃水的男人肯定也去啊,那是硼砂的新歡,我去了還壞氣氛。
沃水男人?朗潯最近老管著酒館的事,居然一時沒想起對方說的是誰。
“那個……長頭發那個?”朗潯問。
阿歡說對。
哦,朗潯想起來了。長頭發,全盔,一雙湛藍色的眼睛,他沒怎麼看清那個人模樣,隱約的印象是長得挺精緻,畢竟摘掉全盔的時候他還多看了幾眼,但再多的只記得他軍服穿得妥帖,一副生人勿近的態度。
“不可能。”朗潯想起那個男人後,立刻給出自己的判斷,“硼砂是苦溝的隊長,那人看著是沃水的官員,語言通不通都不知道,怎麼會有那方面的交集。”
外形也不相配,你要說他和碩涵,那或許還有些可能——不,不可能,朗潯不想。
“我見過硼砂在他的旅社留宿。”阿歡斬釘截鐵。
是,阿歡到底是習慣了到處窺視和偷竊,他悄悄摸進過巡崗區。他以為那些沃水人會在糧油區裡住,但沒想過卻在巡崗區的集市旅社見到了他們。
沃水到底對巡崗兵們感興趣。
而硼砂作為曾經的巡崗兵訓練官,在集市會上與他們喝過酒。阿歡就等在酒店的門口,直到沃水人一個一個喝醉回去,而硼砂與良雋才陪著那個沃水男人去了旅社。
接著,良雋離開了,硼砂卻沒有。
朗潯揚眉,這該怎麼安慰,要是他看到碩涵和人進了酒店,也不會覺著他們是討論公事,何況還喝了那麼多酒。
以至於他搜腸刮肚好一會,才勉強說——“那……那硼砂是什麼脾性你也是知道的,他可能……可能……”
酒後亂性這詞他沒說出,因為聽著也不像安慰,而像是火上澆油。
朗潯嚥了一口唾沫。
阿歡低下頭,他盯著油膩膩的桌面,不說話了。他和硼砂已經沒有交集,硼砂酒後亂性他也沒難受的立場,只是他就算亂來,也不會對個官員胡來。
難怪硼砂那麼堅定要去沃水,還堅定地表示不會帶著他。<101nove.